決絕。
長安在這個名為施瑯的男人身體中,看到的不只是毫無節(jié)制的瘋狂。更多的,是隱藏在火焰之下的無聲死寂。
“我答應(yīng)你?!遍L安面對施瑯的請求,選擇了接受。
“我會幫助你們?!笔┈樚鹗郑赋鲆粋€方向:“他們對我隱瞞了很多,但無論如何,有一個東西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越過我的存在?!?p> “讓你心甘情愿選擇獻(xiàn)祭的祭壇么?”長安盯著施瑯指向的方向,那是一個在平常不過的普通道路,但唯一有些不平常的,就是那道路上若隱若現(xiàn)的水漬。
“是的?!笔┈樐曋h(yuǎn)方,神色沒有任何的波瀾:“圣所。這是他們賦予那座建筑的名號。就順著這條路大約兩公里,就是他們用來獻(xiàn)祭的地方。我了解到的,是無論如何,那群神明都不會放棄那座圣所?!?p> 那讓圣人甘愿赴死的華貴殿堂,是不容任何人去褻瀆,更不容神明去拆除!——《約翰舊經(jīng)》
長安腦海中劃過這一段話,而伴隨而來的,則是一陣輕微的刺痛。
他看向一旁的林鳶,而林鳶則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長安不要在想下去了。
“那本書有問題?!绷著S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靜的清冽,“不要再回憶它了?!?p> 長安點(diǎn)點(diǎn)頭,隨手扔了個水符文讓自己清醒一下。隨后他對著一旁的施瑯,沉聲說道:“我希望你能帶我們?nèi)ツ亲ニ?。我不知道這群神明是否會折返而歸,所以……”
“理解?!笔┈橂p手合十,站起身。長安敏銳的注意到,施瑯那代表著圣潔的圣裹布下,不知何時多了些許暗斑。
“走吧,請隨我來?!笔┈樧咴陂L安與林鳶的前面,也不看身后,低著頭向著圣所走去。長安與林鳶對視了一眼,便緊跟其后。
“他可信么?”在路上,林鳶通過精神橋梁悄悄對長安問道。
“不可信?!遍L安暗自說道,“他現(xiàn)在說的,我只信了一分。也就是他說的那個圣所?!?p> “想要躲開你的氣息探查,只有兩種可能。”長安拽著林鳶的手上比了個一,“第一種可能,是他們的本位完全碾壓了你,導(dǎo)致你完全無法感知到超脫于你的存在。”
“但這種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或者說完全不可能?!遍L安說完后就直接否定了這個猜想:“比你本位高的存在,不可能在那場戰(zhàn)爭中活下來,或者說,活下來的那幾個,不可能再出現(xiàn)在人間界,更不可能恢復(fù)到原先的能力?!?p> “所以只剩第二種可能了么?”林鳶捏了下自己白嫩的手心,“既然這片土地是他們的血肉鑄就的,那他們就回歸到肉體里,躲避探查么?”
“但是這樣就有一個問題,不是么?”長安笑了一下,目光飄向遠(yuǎn)方:“他們做的這些,黃泉肯定是不答應(yīng)的,所以這片土地是他們花了大價錢制作的,所以說,他們不敢回歸。因?yàn)槿绻麄兓貧w了,我們只需要?dú)绲暨@片土地就可以。他們可不知道我們敢不敢毀滅這里,而且,他們也不敢賭?!?p> “所以,他們需要跟我們談一談了?!遍L安看著愈來愈近的圣所,眼中劃過一道光亮,“他們,必須要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了。”
“好了,二位。這里就是他們搭建的圣所。”到達(dá)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屋前,施瑯微微躬身,示意二人:“當(dāng)然,我先進(jìn)?!?p> 木屋很小,甚至可以說是簡陋,與周圍那些民居的華貴格格不入。在推開那扇發(fā)著吱喲聲音的木門之后,圣所邊徹底的暴露在長安與林鳶眼前。
一個褐色的木桶,僅此而已。
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只有一個用古老技藝制作的木板圓桶。這座“圣所”之中,只有一根緩緩燃燒的白色蠟燭,在木桶旁的墻壁凹槽上發(fā)出微弱的光亮。
“水,生命樹,還有……”長安走向前,視線覆蓋在木桶之中,看著那水里的八顆圓潤的物體:“代表著智慧的瞳孔?!?p> 八顆色彩不同,大小不一的眼睛沉浸在純凈的水中。他們擺放的位置各不相同,橫縱交錯。雖然這些瞳孔都有著各異的神態(tài),但無一例外的,它們都散發(fā)著神圣的光輝。
水,樹木,瞳孔。代表著原初,生命,與智慧。當(dāng)這三樣物品出現(xiàn)在圣人面前時,他便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那崇高而偉大的使命。他與那充滿神性的瞳孔對視,虔誠的看著自己死亡時那偉岸的身影。
《約翰舊經(jīng)》中,對圣人與眼眸的描寫。
長安在看到木板與水的一瞬間,便明白,這座房屋不需要多少宗教裝飾,也不需要神像與掛畫。
因?yàn)?,這從那顆被祝融以命燃盡的生命樹上偷取的木板。與那被共工吞噬殆盡,一同墜入深淵的源水,就已經(jīng)代表了現(xiàn)實(shí)世界中,充斥著最原始的神力——異元的極端體。
“更何況,還有這八顆神明的眼眸呢?!遍L安在施瑯驚駭?shù)纳裆?,伸出手,撈出一顆宛如琥珀的淡黃色眼眸。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令人心醉的美麗。
“施瑯?!遍L安拿著這顆宛如被涂抹著最純釀的蜂蜜的眼眸,對著一旁呆滯的施瑯說道:“這顆,是愛神的眼眸?!?p> 說完,他直接將眼眸扔給施瑯。而施瑯則在一陣手忙腳亂之下接住了眼球,他看著這顆可以被稱為世界上最無暇的寶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藏著掖著了,出來吧。”長安環(huán)顧了一圈屋子,突然出聲。
施瑯第一時間看向了木桶里的眼球,但一旁的林鳶,卻與長安一同看向那顆緩緩燃燒的蠟燭。
“祂殺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悔恨充斥在祂的心間。祂痛苦的剝下自己的皮膚,剔除自己的油脂,做成永無盡頭的蠟燭,燃燒自己的生命與靈魂,為他的兄弟姐妹們祈禱?!?p> 長安走到蠟燭面前,而蠟燭上微弱的火光,也隨著長安的靠近突然明亮些許。
“迷茫的圣約翰在反叛者的逼迫下,看到了這樣慘厲而又充斥著血色之美的場景,但令慘烈者沒有想到的是,圣約翰非但沒有墜入黑暗,反而靈魂得以升華,他明悟了自己所攜帶的神性,他,成為了圣人?!?p> 施瑯,在長安的身后,裹挾著布滿叛逆者咒文的惡人長袍,面帶猙獰的笑容,輕聲默念《約翰舊經(jīng)》。
“原來如此啊?!遍L安突然閉上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們被擺了一道啊?!?p> “你們媽的?!遍L安雙眸突睜,左眼充斥著輝耀的白光,而右眼,則是血紅的地獄。他的聲音帶著撕裂與痛苦,卻又充斥著無上的溫柔。
“原來,我才是這個計劃中的圣約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