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認知
——篤篤篤!
一陣連續(xù)的敲擊木桌上,趙繆抬起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一面四下都是白墻的地方,有一扇窗竟是透明的,只看見外面的樹枝兒慵懶的伸向天空。
趙繆心中暗暗吃驚,這間房子拔高數(shù)十米,竟像是空中樓閣一般。
據(jù)她所知,整個大魏好像還沒有這樣先進的工藝。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面前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人,拿著一根木棍在寫些什么,一臉嚴肅。
剛才那對中年夫婦也在,只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別怕,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不用緊張。”那穿白大褂的人看起來倒也親和,笑瞇瞇的跟個彌勒佛一樣。
趙繆收回視線,冷淡道:“我不緊張,不過只有你問我答,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些?”
那人眉梢一挑,絲毫沒有動怒,反而樂呵呵道:“那你想怎么樣?”
“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如何?”
“可以?!蹦侨送屏送扑亲由霞苤膬蓚€琉璃圓片,“你叫什么名字?”
“趙繆。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青陽市。年齡?”
趙繆微微一愣,有些驚愕,難道這里不是大魏?青陽又在哪里?
“十九。你是何人?”
李醫(yī)生看著手里的資料,上面寫著病人的基本資料,苗露,23歲。
趙繆身后的那對中年夫婦聽見兩人一問一答,皆面色一變,兩人對視,眼底滿是憂色。
“我是這里的醫(yī)生,你可以叫我李醫(yī)生,我的專長是治療精神方面的疾病。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嗎?”
趙繆皺眉,敏銳的抓住了他言語中的關(guān)鍵詞。
他說“治療”,精神疾病方面。
趙繆愣了一下,眼底有一絲恍然,“你是大夫?”
李醫(yī)生點頭,喃喃道:“有一定的認知意識。情況不算太壞?!?p> “你現(xiàn)在懷疑我是個瘋子?”趙繆手上的鐐銬一動,她雙手放在桌前,一雙眸子染了怒意,她趙繆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只聽見有人罵她是女魔頭,還沒人說她是女瘋子。
她敲了敲桌,正要說話,那大夫又指著她身后的那對中年夫婦,“你看看……這兩個人你認識嗎?”
趙繆頭也不回,聽著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就覺得厭煩,有些不耐煩道:“不認識。”
苗母哭了一聲,絕望道:“露露,我是媽媽呀,你怎么連媽媽都不認得了?”
苗父也是傷感不已,扶著苗母,對醫(yī)生說道:“李醫(yī)生,露露之前有個男朋友,他們分手后她的情緒一直就很低落,我們就怕她出事,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墒巧现芩梦覀儾蛔⒁?,吞了一瓶安眠藥,你說會不會是這藥影響了她的神智?”
李醫(yī)生不忍傷二老的心,便道:“有這個可能性,也許調(diào)養(yǎng)幾天就好了,你們做家長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要有心理準備?!?p> “哎,哎?!泵绺高B聲應(yīng)著。
趙繆這才扭頭看了他們一眼,卻見兩個人表情誠摯,眼底滿是憂心。
憂慮是真,傷心也是真。
趙繆皺了皺眉,眼中疑惑更深,這對老夫妻好像真對她沒有惡意。
那名大夫又問了她許多問題,趙繆挑挑揀揀的答,同時也得到了許多消息。先無論真假,她將這些事情全都一一記在心里。
最后那大夫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么,交給了那對中年夫婦,“外面有警察守著,以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況,加上她惡意傷人的確鑿證據(jù),我交了這份醫(yī)療報告后,警察就要采取強制措施,送她去第八院。那邊的醫(yī)生會跟你們做后續(xù)的交接——”
苗母淚水漣漣道:“露露這病…能治嗎?她以后會一直這樣嗎?”
“我不是精神科方面的醫(yī)生,術(shù)業(yè)有專攻,專業(yè)的問題最好還是問一下八院的同事。但是一般來說,這種病是可以通過治療的,你們家屬要有信心。”
“哎哎?!泵绺该缒笐?yīng)著,臉色終于緩和了些許,“我們有信心,我們就露露一個孩子,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我女兒?!?p> 沒過多久,便有人將她押上了一個鐵盒子,那對中年夫婦一直在哭,拉著她的手叮囑許久,演得是活靈活現(xiàn)。
趙繆心中不耐,應(yīng)付了幾句便跟著那幫人上了那個鐵盒子。
車子啟動,那對中年夫婦的臉漸行漸遠,最終被甩開。
趙繆看著兩側(cè)飛速而過的景致,看著那一座座拔地而起傳入云霄的高大建筑,看著那一條條筆直平穩(wěn)的泊油路,看著街道上三三兩兩穿著怪異的行人,她的眼神終于漸漸變暗。
心底的震驚褪去之后,只剩下了濃濃的不安。
這世上也許存在幻術(shù),但是沒有人能將幻術(shù)做得如此逼真,如此滴水不漏。
那些細碎的枝丫,栩栩如生的建筑,生動的人物表情,一切都是活靈活現(xiàn),連貫而行。如一卷畫,畫上飛鳥振翅,山水有聲,人間徐徐煙火,就仿佛他們是真實的存在,而她,才是那個幻境中的人。
趙繆的心,漸漸往下沉,一直沉到了最深處。
這一路景致見得越多,她便越是心驚,所見所感,全都超出了她十九年的認知。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醒過來,發(fā)現(xiàn)你以前的日子其實是一場夢,而睜開眼的生活,才是真實,你會怎么辦?
難道她真的有精神疾???
難道她真的不是趙繆,而是苗露?
什么刺客,什么殺手,什么天下第一,十九年間,她曾風(fēng)光無限、曾痛不欲生、曾九死一生,這一揮袖之間,竟仿佛全是黃粱一夢,甚至可能只是幻境一場。
她曾無數(shù)次的想要逃離趙繆這個身份,不再過亡命天涯的日子,就像是最普通的姑娘一樣,守著一個男人老實本分的過一輩子。
這樣的想法,她也只能想想。
可如今真到了這樣的關(guān)頭,她竟發(fā)現(xiàn),自己對趙繆竟有這般多的留戀。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嚴如風(fēng)的陰謀,那么不得不說,他成功了。
都說攻城不如攻心,現(xiàn)在的她早已潰不成軍。
趙繆的一顆心縮緊了,面色蒼白如紙,她蜷縮在角落里,將頭靠在壁上。一路上腦子里都在不停的想著,仿佛什么東西坍塌了,成了灰,風(fēng)一吹,又全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