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燭火
光亮的消失,讓兩人暫時性地失語了,兩個非常健康的心臟跳動的聲音在屋內(nèi)回響。
黑暗中,許凌的眼睛率先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她看向姜瀾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個她很熟悉卻也并不是特別熟悉的人形輪廓。
“殿下,”她輕輕出聲,“大夏帝國,并沒有皇后這一說?!?p> 對大夏的臣子們而言,這是一個常識。大夏的制度里并沒有設(shè)定皇后這個位置,皇帝的后宮是沒有半點的參政議政權(quán)的,甚至為了保證這一點,大夏的歷代最高統(tǒng)治者,都沒有選擇和境內(nèi)的貴族聯(lián)姻過。而后宮中也是充斥著各個階級的女子,她們除了容貌都極為美麗以外,基本沒有共同點。
北方朝貢國貢獻(xiàn)的禮物、被滅亡的呂底亞帝國公主、大夏神都內(nèi)早已艷名遠(yuǎn)揚到泰西諸國的舞姬......唯獨沒有王公大臣的女兒。
作為一個極不注重血統(tǒng)的帝國,大夏在這方面可見一斑。
“我知道。但那是我父親的大夏,不是我的大夏,如果我成為了皇帝,我可以為你設(shè)置這么一個位置?!?p> 也許最近的飲食結(jié)構(gòu)導(dǎo)致缺乏了某些營養(yǎng)元素,姜瀾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能適應(yīng)黑暗。
許凌熟練地摸到放置在桌案上的一根火柴,點燃了備用的蠟燭,整個房間再度敞亮了起來。
姜瀾這才重新看到許凌的臉,他并未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與之前不一樣的東西,但是他卻有些猶疑,因為他確實有種與此前完全不同的感覺。
許凌原本是他的女仆,是他的傭人,即使他以平等相待,但對方明顯不會用同樣的態(tài)度面對自己。
而現(xiàn)在,姜瀾有種感覺,這是他穿越以來的第一次,與許凌站在了一個高度之上。
“殿下,我好像有點明白,你所說的空頭支票是什么了?!痹S凌捋了捋不小心垂到太陽穴旁的發(fā)絲,忽然露出一絲笑容說道。
姜瀾靠在椅背上看著她,尋常的小女仆都會在自己的站立,而主人端坐之時小心地低著頭,盡量避免任何與主人的眼神對視,而姜瀾發(fā)現(xiàn),許凌此時正直面著自己的注視,眼神中不時有火光閃動。
仿似是感到這樣的對視有些無趣,許凌微微閉上眼睛,又將眼睛睜開,視線移向了別處。
“殿下,我不過是一介異國的奴隸而已,沒有資格獲得這種對待?!痹S凌的睫毛微微顫動。
“我也不過是冢中枯骨而已,按理說,沒有資格觸及皇帝這個位置?!痹S凌話音未落,姜瀾便搶答說道,穿越以來,他對這四個字仿佛是著了魔一般,因為他覺得這四個字實在過于契合他如今的狀態(tài)。
許凌聽罷,先是沉思,然后目光再度對向了姜瀾的臉頰,溫婉地笑了起來。
姜瀾也笑了起來。
“殿下,如果真要許我這張空頭支票的話。還請先努力,坐上這個帝國最高的位置也不遲吧?”她的笑容不變,卻毫無笑意地對姜瀾說道。
“那也許得仰賴未來的皇后傾力相助了?!苯獮懷酆钜獾卣f道。
許凌聰慧而美貌,連同行為舉止也絕不像是什么平民百姓家出身的。姜瀾早就有所猜測,在她的母國魯塞尼亞,想必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家出身的,
這樣一個少女,幾經(jīng)磨難,顛沛流離到他這里成為一個什么也不是的下人。原本生活的痕跡幾乎完全被抹除了。
似乎這幾年下來,她已經(jīng)徹底認(rèn)了自己的命運,心甘情愿在姜瀾的門下做一輩子的下人女仆。
如果按照正常的軌跡走,這樣的美貌少女,也許就會和天底下大多數(shù)有些姿色的下人一樣,年輕時被自己的雇主看中,享受了幾年的榮華富貴;稍微被歲月蹉跎,便被無情掃出,晚景悽涼。
姜瀾相信,像許凌這般并不愚鈍的少女,閑暇之時必然或多或少會想到自己的暗淡前景,只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無奈接受而已。
而今天的姜瀾,卻讓許凌找到了一絲希望,一絲逃脫既定未來的希望。
這對于這個時代的下層女性而言是何等誘惑,但許凌在最初震驚之后的態(tài)度,冷淡地卻有點超乎姜瀾的想象。
至少,她沒有如姜瀾所害怕的那樣,直接痛哭流涕,跪伏在他腳邊欣喜地接受他的饋贈。
“殿下?!彼裆潇o,緩緩地靠向了姜瀾,“如果您真的對我有所想法,大可不必做到這種程度......”
姜瀾自然地制止了許凌一些多余的動作,冷靜說道:“不要誤會了,我給了你這種份量的承諾,你也該明白我所說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是真的在想,若是我日后君臨天下,你就應(yīng)該作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同樣受到萬民敬仰!”
姜瀾的話語讓許凌一呆,她走上前,先親吻了一下姜瀾的左臉頰,又親吻了一下他的右臉頰,隨后面色略微發(fā)紅:“這是我故鄉(xiāng)流傳的禮儀,女子定下自己的伴侶后,就要對情郎做出這種動作以示……”
姜瀾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語:“有些東西,如果說得太過露骨,就不夠浪漫了?!?p> 穿越以來,他切實地對眼前的少女有過些小心思,也知道在這個時代,將許凌這樣的少女拿下是手到擒來之事。
但他終究沒有用那種最直截了當(dāng)?shù)氖侄?。姜瀾的靈魂畢竟還是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現(xiàn)代人,對于這個時代的某些東西,他還是有些排斥和反感的。
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主觀上,他并不想用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行事,他一直試圖用前世的規(guī)則處理自己的情感。
也正因如此,姜瀾一直試圖引導(dǎo)許凌,讓她站在與自己一樣的高度上,再談其它。
雖然這個過程很麻煩,但姜瀾知道,他成功了。
許凌不再謹(jǐn)小慎微,而是從屋內(nèi)找來另一張椅子,放在姜瀾的身邊,坐了上去,把頭緩緩偏移到姜瀾的肩上,輕輕閉上了眼睛。
姜瀾并沒有看向許凌,而是盯著那堆被他揉成一團(tuán)的廢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