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頂看到兩座木頭人
許長生走過一條林蔭道,視野豁然開朗。
環(huán)顧四周,是一片集市。
今日有些涼,越是夜晚寒意越濃。
他緊了緊身上有些破舊的外衣,與許多農戶互相寒暄一番,繼續(xù)往前走去。
下山此行來枯木鎮(zhèn)上是為買米,途經一處路邊棋局,便饒有興趣地留下觀棋。
興許是餓過頭了,忘了肚子咕咕。
村民的娛樂并不多,下棋算是重要的其中之一。
圍觀民眾見許長生走來,自覺讓開一個空隙讓他上來。
這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許長生的棋力非同一般,無人是他對手。
正如打籃球的會崇拜球技高超的球星一樣,愛好下棋之人也對許長生有敬佩學習之意。
面前這是賭米的棋盤殘局,攤主看起來信心十足。
他放在一旁的牌子上,除了描述規(guī)則之外,下面還有小小一行寫著:和局算我輸。
不過,在規(guī)則之上卻有大大的一行寫著:小本生意,請許先生高抬貴手,莫要參與棋局當中。
很顯然,攤主看到許長生走過來,有幾分驚惶。
他也不顧面前的對手,抬頭對許長生干笑兩聲,雙手合十求了求。
許長生微笑點頭答應,低頭瞧了兩人博弈的殘局一眼,便露出了勾起一遍嘴角的笑容。
身旁眾人不時瞄向許長生,為的是從他的目光表情當中找到答案。
見許長生露出這般歪嘴的笑容,眾皆為之一驚。
他們都知道,許先生這個笑容就代表著他看出了制勝之法,從來沒錯。
他們眾人圍觀已有半個時辰,座位上的人換了又換,根本看不出半點門路。
許先生只瞄了一眼就看出了法門!
真不愧是許先生!
可惜的是,許先生長年一人獨居山中,導致腦子出了點差錯。
群眾一聲嘆息,許長生不明所以。
事實上,許長生并未看出殘局破綻。
他只是見攤主方才挪動屁股時褲襠開裂,覺得有幾分好笑罷了。
棋局就設在包子攤旁邊。
這對包子攤老板來說是好事,畢竟是免費為他招引客人。
忽然,旁邊包子攤一陣騷動。
“好你個小賊,敢偷我包子?!?p> 此時,包子攤火爐里的煤炭噼里啪啦的燒著,上面羅著五六個蒸籠。
籠布滴滴答答的滴著水滴,落在爐子上發(fā)出噗噗噗的聲音。
在火爐旁,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身上的衣服沾著一些白面,還有些油漬。
在壯漢的身側,是一個小手捂著臉蛋,泫然欲泣的小乞丐,被壯漢揪住頭發(fā),兩三包子落地。
小乞丐看上去十三四歲,穿著單薄而破爛,沾滿灰塵。
透過她捂著臉的小手,能看見她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大伙說說看,這糟踐的小賤胚子敢偷我包子,該不該打?”
“打是確實該打?!迸匀诵÷暬貞?。
啪的一聲,又是一掌抽在了小乞丐的另一邊臉上,那鮮紅的新手印讓人看得閉眼皺眉。
人皆有惻隱之心,看到弱者都會同情。
不過,處于底層的他們都清楚一件事,犯錯就該受到懲罰。
壯漢的所為并沒有錯,錯的是這個犯事的乞丐。
當壯漢還想再打乞丐一掌時……
許長生終于是不忍心,將壯漢攔下。
“好了,趙鐵柱,他偷你兩個包子,打兩下就好,年紀還小?!?p> 既然是許長生開口,相識的趙鐵柱怎么也會給許長生幾分薄面。
事實上,即便趙鐵柱這樣的壯漢,也會害怕神經病??!
“許先生,你知道我不是暴力之徒,可是我不打不行啊。要是不打她,那些難民小偷都以為我好欺負,都過來偷我包子那還得了?”
許長生同意地點點頭,趙鐵柱殺雞儆猴確實沒錯。
不過鐵柱為什么手都有點發(fā)抖?
是天氣太冷了嗎?
還是被偷包子太氣了?
許長生瞄了鐵柱一眼,鐵柱驚得后退一步。
他低下身去,抓住小乞丐的衣領以防逃跑,這才讓趙鐵柱松開揪住乞丐頭發(fā)的手。
小乞丐哇的一聲終是忍不住哭出聲來,透明豆子一般的眼淚撲簌簌的就流了下來。
她雙手擋在面前,聲音顫抖道:“別打,別打我……”
許長生搖頭笑了笑,輕聲道:“你興許是餓壞了才來偷包子,不過說到底偷東西都是錯,你知不知道錯?”
“別打我,不要再打我了……”小乞丐有些語無倫次。
許長生把落地的兩個包子撿起來,吹了吹白面包子上的灰塵。
然后把撿起的包子塞到小乞丐的手上,語氣稍微狠了一些。
“我再問你一次,你知道自己錯了嗎?你要是知錯能改,這兩個包子我就替你把錢付了?!?p> “我……”小乞丐拿著溫熱的兩個包子,眨了眨糊了的眼,看到許長生溫柔的臉,止住了哭聲。
“我,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p> 許長生又是笑了笑,卻是有幾分欣慰。
“你記住你說過的話,要是再偷東西被抓,就算要被人打死了,我也不管。”
言罷,許長生松開抓住小乞丐的手。
“走吧?!?p> 就是兩個簡單的字,聽起來滿是溫柔。
之所以幫這小乞丐,是因為許長生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小時候偷東西被打得可慘了,腦袋都被砸穿了一個小窟窿。
……
……
騷亂過后。
包子熱騰騰的香氣飄然過來。
許長生想起此次下山是為了買米,便向米店走去。
到了門口,見一角蹲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兩邊的臉青紅一片。
正是方才那名挨打的小乞丐。
她用于乞討的白碗只有一半,縮著身子在那冷得瑟瑟發(fā)抖,左右手各一個包子都將要啃完。
吃得如此之快,或許是怕其他乞丐過來搶。
這集市里的乞丐不多不少,許長生每個都認得。
很顯然這小乞丐是新來的,想必是經歷戰(zhàn)亂逃難過來的孤兒。
許長生收回憐憫的視線,走進米店里。
世上乞丐孤兒到處都是,他靠賣字畫不過堪堪養(yǎng)活自己,哪有余裕去管他人的死活。
賣米店家走到門邊,朝那小乞丐趕道:“走走走,不要在我這里,你一直在這呆著我還怎么做生意。”
小乞丐見店家揚手,害怕得把頭一縮,嘴角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害怕而顫抖。
她用哭腔說著:“我不偷了,別打我,別打我?!?p> 她雙手擋在頭上,繼而轉身就走,看起來腿腳乏力。
走在冰冷石板上的腳顯然生了凍瘡,窩著身子走路一松一緊的。
夕陽幾近消逝,看她嘴中呵出的霧氣,不難想象到今晚會有多冷。
許長生搖搖頭,收回視線。
只聽到咚的一聲,他又回頭去看。
但見那名小乞丐暈倒在地。
……
……
當夕陽已殘存微微一線,許長生手提一袋米快走出村口。
背上是那名臟兮兮的小乞丐,補了幾回的外衣披到了小乞丐的身上。
許長生踏著上山的路。
今晚月色正明。
枯木山小小一座,走上去不耗多時。
許長生背著乞丐,先是一路往山上走去。
他是要先去取回自己的畫作,想必師父已然過目。
靠近山神廟時,看到前方是兩名白衣修士拿著他的畫,像是兩座木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