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歉
“影兒~咳咳~”
“赫連影?”,夜離殤驚呼。
“夫人可是覺得驚訝?”,宮湮陌笑道。
“的確,令人意外”,夜離殤點頭稱道。
“原來,你竟是這個模樣~”,赫連影淡淡說著。
神色間,早已沒了當(dāng)初的瀟灑俊逸,風(fēng)流多情,成熟了許多,滄桑了幾些,眉目間有絲淡淡的愁緒化不開。
“你是我的兒子?”,柳笠堂似乎不太信,而且眼底有些不安。
“阿堂,他是我們的兒子,他頸間的胎記,我記得清楚,是他沒錯的?!?p> “怎么會,怎么會是他?”,柳笠堂搖頭,眼底震驚。
“你一定奇怪,你親手送給良怡的兒子,怎么會變成你的兒子,是嗎?”,宮湮陌反問。
想當(dāng)初,良國皇上良宇為了更好的控制良怡,將她的女兒良依依控制在良國。
良宇派人將良怡的兒子送到了青國,為的就是將來一天繼承大統(tǒng),實現(xiàn)他的野心。
而這一切的背后策劃者都是柳笠堂,他為良宇獻(xiàn)計,可哪里料到,當(dāng)時抱著男嬰,也就是后來的赫連影的清玲一路尋找柳笠堂。
在途中和良國的隊伍碰撞,又遭遇了匪徒,兩個孩子便就這樣,在混亂中交換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的陰謀,你在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柳笠堂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他一直利用的,他親手送去的,竟然是他的親生兒子。
“我今天來這里,不是為了認(rèn)你的,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誰?”,赫連影不禁悵惘。
“從小,我便過的衣食無憂,我是青國皇子,身份尊貴,何人不知?我卻從來沒想過,我的父皇不是我的父皇,我以為,良國是我的家,卻不想,就連母妃也與我形同陌路,我是誰,我的家在哪,這些年,那些過往,都是一場夢嗎?”
“影兒,是娘對不起你~”
“也許,這就是命運(yùn),人,永遠(yuǎn)不能和命運(yùn)對抗~”,赫連影嗤笑著。
“哈哈~枉我自詡聰明一世,卻沒料到,被你一個毛頭小子玩弄于鼓掌,當(dāng)真是陰溝里翻了船”,柳笠堂手指宮湮陌,不甘的說道。
“以你的功力,應(yīng)該不難看出,他身上也中了迷心咒術(shù)吧?”
“宮湮陌!”,柳笠堂殺氣四散。
“你可以殺了我,殺了這里所有的人,我就想問一句,你當(dāng)真也能下手,殺了你一直利用的親生兒子,殺了深受你多年的結(jié)發(fā)之妻嗎?”
宮湮陌在賭,他在賭柳笠堂并沒有完全湮沒人性,在賭在柳笠堂的心底,還存有一絲溫情。
“阿堂~我從來沒有求過你,我求你,救救咱們的兒子,是我們欠了他,是我們對不起他,不能讓他再為咱們的錯事遭罪了呀~”,清玲一路爬向柳笠堂腳邊,苦苦的哀求道。
赫連影倒是一幅平靜,并沒有想過去求任何人。
只是在看到清玲那幅蒼老的容顏,瘦弱的身軀在為他哀求別人時,心里不免有些難受。
“阿玲?我…。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求你,救他,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不要讓我死不瞑目~”,清玲終于似乎是要耗盡了她一生的氣力。
“影兒~你能…原諒娘…嗎?”,清玲顫顫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抓住赫連影。
赫連影腳步微微有些前移,可是面色猶豫難結(jié)。
但清玲卻好似等不到答案了,終是闔上了那雙眼,一行清淚道出了她清苦無耐的一生。
“娘~”
不知,在她死時,到底有沒有聽到這一聲遲來的娘,可是嘴邊那微微上揚(yáng)的弧度,倒是讓人愿意相信,她是沒有遺憾的。
“柳笠堂,即便是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對不起你,那你懷里的這個女人,卻是為你付出了她的一生,她等了你一生,守了你一生,即便到死,她也在心心念念維護(hù)著你,難道,你還要讓她死不瞑目嗎?”,宮湮陌淡淡的說著,語調(diào)中不免有些指責(zé)和嘆惋。
夜離殤嘆了一聲,“你恨柳家,恨柳怡馨,恨我,你認(rèn)為,是我們害了你,讓你變成今天這般模樣,但他是你的兒子,你也忍心下手嗎?”
“阿玲~終究是我負(fù)了你~你等著,馬上我便來陪你,黃泉路上,我定不會讓你再孤單一人”,柳笠堂心如死灰,緊緊抱著清玲,那雙猙獰可怖的面容,此時細(xì)看,倒是讓人頓覺憂傷。
“你不配!”,赫連影一把拽過清玲,痛聲指責(zé)。
“影兒~”,柳笠堂語調(diào)微顫。
“她用盡了她的一生去等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在她心里,你永遠(yuǎn)是她的夫君,可是你卻不配,你不配得到她的愛,不配擁有她的美好和善良!”,赫連影抱起清玲,欲要離去。
“不,不要帶走她,不要~!”,柳笠堂起身,踉蹌的追上。
“滾開!”,赫連影一把推開柳笠堂,痛聲怒吼。
“阿玲~”,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山谷。
只見柳笠堂周身縈繞著一股黑氣,黑氣越來越淡,逐漸呈現(xiàn)出一道白霧。
“解靈術(shù)~”,普渡喃喃的念著。
“呯!”
“恩~”
……
“殤…殤?”
“她為什么還不醒?”,宮湮陌焦急問道。
“也許是她中這迷心咒術(shù)太長時間的原因吧,你放心吧,她的咒術(shù)已經(jīng)解了,就連體內(nèi)其他殘留的毒素也一并化解了,身體沒有大礙了,可能就是累了。”,焚音緩緩說著。
“她怎么樣了?”,門外,赫連影走進(jìn),關(guān)切的問著。
“看來你已經(jīng)沒事了”,焚音看了一眼,點頭稱道。
焚音回頭看著守在床前,眼也不合的宮湮陌,不禁搖頭,“我們先出去吧?!?p> 赫連影回頭望了一眼,點頭稱道。
“那個,君若塵怎么樣了?”,赫連影問著。
“他呀?哎~”,焚音搖頭輕嘆。
房間里,宮湮陌整整守在床前十天。
“你吃點東西吧,別等她醒來了,你倒下了”,焚音端著飯菜進(jìn)來。
“你們吃吧”,宮湮陌眼底有些烏青,淡淡的回道。
“哎~那給你放這里了,待會餓了記得吃”,焚音搖頭嘆息。
“恩~”,床上的夜離殤眼皮動了動。
“殤?”,宮湮陌眼底一喜。
“讓我看看”,焚音走過來查看。
“她是不是要醒了?”,宮湮陌急切的問著。
“水…?!?p> “水,好,我去拿”,宮湮陌起身倒了杯水,快速返回來,將夜離殤扶起,對著嘴喂下。
“咳咳~”
“殤,殤?”,宮湮陌拍著她的背。
“陌…你瘦了”,夜離殤睜開眼,摸著宮湮陌的臉。
“恩~”,宮湮陌便低頭吻向那紅唇。
梵音見狀,一臉無語,便離開了。
“宮湮陌,能不能注意點,我還在呢,當(dāng)我是空氣呀,真是~”
“恢復(fù)的很好,果然有內(nèi)力就是好呀,這么深的毒和傷,休養(yǎng)半月,就恢復(fù)如初,內(nèi)力還更上了一層樓,嘖嘖,真是讓我羨慕呀”,焚音嘆道。
“你如果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夜離殤淡淡的說著,語氣較之前溫和了許多。
“哎喲,這性子,也變了不少,不會是什么后遺癥吧?”
“你可以試試!”,夜離殤握了握手,骨節(jié)咔嚓咔嚓的作響,眸色淡淡。
“算了,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焚音擺擺手,后退一步。
“陌,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夜離殤轉(zhuǎn)頭說道。
“我陪你去!”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知夫人者,唯夫矣~”,宮湮陌笑道。
雪櫻國小鎮(zhèn),也是當(dāng)初夜離殤入魔屠城之處。
“都過去了~”,宮湮陌緊了緊了夜離殤的手。
“是呀,柳笠堂已死,柳謂之下落不明,這里活著的人了了無幾,也都被帶出到青國大陸了,一把火,將這里燒了干凈,一切都化為烏有了~”
“當(dāng)初的事,并非你所愿,我們已經(jīng)盡力彌補(bǔ)了,殤,不要太過自責(zé)了?!?p> 后山,夜離殤立了一塊石碑。
夜離殤抽出腿間兩刀,不待宮湮陌反應(yīng),便是互相插在兩袖之間,頓時鮮血噴涌。
“殤?你這是做什么?你瘋了嗎?”
“陌,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夜離殤淡淡的說著。
宮湮陌有些遲疑,但終究沒再說什么,退后一步,因為他知道,她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必須由她親手來了結(jié),即使是他,也幫不了她。
“好~”
一千三百八十二條人命,今日,我夜離殤,便自刺一千三百八十二刀,以此祭奠,望你們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殤~”,看著夜離殤在身上不停的扎刀,宮湮陌心里難受,可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待到最后一刀拔出,便接下欲要昏倒的夜離殤。
夜離殤面色發(fā)白,輕聲說道,“陌,借你劍一用?!?p> 宮湮陌抽下腰中軟劍,遞給夜離殤。
只見夜離殤運(yùn)足內(nèi)力,在石碑上劃著。
“走吧~”,宮湮陌抱起夜離殤,飛身離去。
冷風(fēng)中,徒留一座石碑屹立不倒,上面刻著一個血字:歉!
后來,有人說,這石碑下埋著的是雪櫻國的尸骸,可轉(zhuǎn)念一想,尸骸盡被燒盡,又有人說,這下面埋著的是他們是衣物。
有人說,這里埋著君言和柳謂之,是他們在懺悔;
有人說,是一個僧人經(jīng)過于此,見之不忍,便立了這塊墓碑;
還有人說,每年都會看見一位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和一位高貴威凜的公子來此,他們待上半日,便會離開。
后人一直不解,這石碑直面雪櫻國都城,而碑上的歉字,卻是朝著青國的方向。
眾人說法紛壇,唯有一點,世人皆知,這一歉字里飽含了書寫之人深深的懺悔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