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民婦冤枉——”申小菱磕頭喊冤。
“但，此案有一關鍵之處，”李知府道，“犯婦申氏與鶴喙樓死士，雖有看似有關聯(lián)，卻又缺乏直接之證據(jù)?！?p> “李知府可是有意為犯婦開脫罪責？”薛石隱道。
“薛大人，此言差矣！”李知府道，“那名女刺客，雖被指認在申家侍奉過犯婦申氏，卻并不能證明申氏與之有關聯(lián)。鶴喙樓陰險狡詐，?；瘖y成常人潛伏在各家各處，伺機而動。本府也只是就事論事?！?p> 薛石隱抱拳道：“啟稟殿下，申氏與鶴喙樓牽連頗深，本朝對鶴喙樓絕無姑息之先例?！?p> “哦？”明王意味不明地看著薛石隱，想知道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父皇的意思。
“是的，依小官看，此案疑點重重，必須要深挖。那錢六爺縱火謀殺小將軍，刺殺寧妃娘娘，都是滅九族的大罪，如今只一條命，何以抵其罪孽。”
“薛大人，那錢六爺?shù)淖铮y道要我來抵嗎？我何罪之有？”申小菱喊道。
薛石隱說道：“你不用喊冤，本官怎么也能定你一個——”
“薛大人，”李知府趕忙攔著。“明王殿下在此，不可僭越?！?p> “薛執(zhí)筆言之有理，”明王道，“錢六爺?shù)鳃Q喙樓死士密謀刺殺朝廷官員，后又刺殺寧妃娘娘未遂，雖已自殺，但其九族仍逃不脫。今日審的是犯婦申氏，雖無人證物證，但申氏確有與鶴喙樓往來過密之嫌。事關鶴喙樓，不殺之何以交代？”
說到“交代”二字，薛石隱明白了?；实勖约哼@個小執(zhí)筆與知府等人平起平坐，明王定然以為自己帶著圣意來監(jiān)審的。
這還不好辦？蕭伯鸞給李知府看過密旨了，帶著圣意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知府。薛石隱給一直黑著臉的蕭伯鸞使了一個眼色。
蕭伯鸞心里壓著火，臉色更沉了。薛石隱這廝當真狡猾，鶴喙樓的結，他利用夫妻之事就化解了，現(xiàn)在要定罪了，他跳出來喊殺，現(xiàn)在又給自己遞眼色，讓“曾經(jīng)的丈夫”念舊情。
李知府也不想出頭駁了明王的話。他猶豫再三，伸手從袖中取那份密旨，不料卻被蕭伯鸞抓住了手腕。
“殿下，申氏不可殺?！笔挷[低頭抱拳道。
“蕭指揮使有何見解？”
“卑職認為，申氏雖有嫌疑，但本朝稟行疑罪從無之法。李知府說得對，這鶴喙樓的逆賊廣布，極擅偽裝，常人防不勝防。若以疑罪殺之，則天下人皆能以疑罪告之?！?p> 蕭伯鸞說得字字句句都在理上，只是這么一說，便是無罪釋放了？這人和鋪子......明王用余光掃了一眼薛石隱，偏那小執(zhí)筆一掃剛才義正詞嚴的姿態(tài)，緘口不語了。
沒有異議可不行。
“若今日不定罪，人人皆可效仿，以無罪證而窩藏罪犯?！泵魍醯??！袄钪?，窩藏罪該當如何？”
李知府趕忙道：“殿下，按我朝律令，申氏窩藏欽犯，當與欽犯同罪。但念在雖有其實，卻是無心，當施以杖刑，杖一百?！?p> “將申氏收押，本王三日后親自監(jiān)刑。”
明王甚是滿意，旋即退堂。
行宮里，寧妃并不滿意。
她屏退左右，留下梅朵跪在地上。梅朵不住地磕頭：
“娘娘，奴只是不想您和殿下鬧得太僵......”
“太僵？”寧妃咬著牙道，“自打他決定留下申氏性命，便將本宮的性命置于危地了?！?p> 梅朵額頭流著血，哭道：“娘娘，奴知錯了，奴這就去府獄殺了她?！?p> “晚了，判了杖刑，誰還會服毒自殺呢？”寧妃有些無力。
“那一百杖也不是常人能受的，她未必能扛得住?！?p> “你以為他真會打她一百杖？”寧妃搖搖頭?！耙话僬龋芤松晔系拿?。雖說她愿意贖刑，但皮肉之苦不可不受，且打她五十杖，大半條命沒了，自然要什么她便給什么?；噬夏抢镆材芙淮^去?！?p> “奴真的知錯了。奴只想著那申氏之方若真有用，您也有一條后路啊?！?p> “梅朵，你愚蠢??！”寧妃閉著眼，揉著額頭，胸口氣得起伏不定，“你以為本宮的出身為何能坐到妃位？皇后也罷，貴妃也好，能容我至今，就是因為沒有子嗣啊！若一旦事發(fā)，罪同謀逆，本宮生下孩子又能如何？天家何曾講過骨肉親情？不過是多搭上一條人命罷了！”
“娘娘，”梅朵道，“奴所說的后路，并不是皇上?！?p> 寧妃按揉額頭的手，停住了，睜開了眼。
梅朵將申小菱所書的幾頁紙呈上，再說了一遍：“奴拿申氏這方子，并不是為了皇上?！?p> 寧妃凝視了梅朵片刻，手指緩緩地落在了方子上。
。
杭州府獄。
申小菱坐在冰涼的地上，說不出的疲倦。光禿禿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鐐銬。
明王的盤算已經(jīng)很明了了，杖刑是逃不掉的?？偹闶潜Ｗ×艘粭l命。
那日，寧妃在行宮宴請，申小菱遲到，并非真的迷路，而是蕭伯鸞的出現(xiàn)。
說畫皮師復原的第二個男子畫相已讓馬于氏看過了，是她失蹤多年的丈夫。
寧妃宴請，蕭伯鸞到行宮詢問女眷，也是明王的授意。
串起來就十分有趣了。
仔細回想，這張網(wǎng)并非專為自己所織，而是為了鶴喙樓。
本該專屬于鶴喙樓的毒珠，明王手里也有。馮氏、錢六爺，包括馬于氏的丈夫都死于這毒珠。錢六爺所刺的人皮海圖里，必然有一幅是真的。明王和寧妃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會將錢六爺殺了滅口。
若假兵符在寧妃手里。那她一定擔心自己記起來與她有關之事。所以才要馮氏順道殺了自己。但明王顯然不想殺自己。
忽然有人來了。
不少人。
來人不是獄卒，而是眼生的護衛(wèi)。護衛(wèi)們將周邊的人全部遣走。
“犯婦申氏！”
申小菱站了起來。
走來一個人，正是明王。
“民婦拜見明王殿下?！鄙晷×庀±飮W啦地戴著鐐銬磕頭。
明王一揮手，讓護衛(wèi)退了下去。
“申小菱，”明王笑道，“本王是來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