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菱一聽錢六爺?shù)拇瑏砹?,激動得想要站起來,從沒離一個變態(tài)這么近過。
只有覺得自己安全的人,才會去湊這種熱鬧。
“船周圍沒有發(fā)現(xiàn)‘樁子’?!钡旱?p> 薛石隱手一揮:“去吧?!?p> 只聞得幾聲悶響。申小菱趕緊將竹簾拉開細(xì)細(xì)的縫,看了又看,沒見水面起什么波瀾。
“剛才是什么聲音?”她問。
“開艙?!?p> “你既然擔(dān)心我被看到,那你們的人會不會也被看到?”
“是‘我們’的人。”薛石隱糾正了她,又看了看她的臉,說道:“自然是有法子的?!?p> 一辦正事,他好像又換了一副面孔。
申小菱不再多問,又從簾縫中偷看。
只見有一艘燈火通明的雕花大船,船上人影綽綽,隱隱約約傳來絲竹之聲。
她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什么動靜。反倒是遠(yuǎn)處有兩艘花里胡哨的船,不小心撞到了一起。艄公們正大喊大叫,又搖櫓又腳踹。兩艘船上,各站著幾個紅紅綠綠的女子,手指著對方,像是在互相責(zé)罵。
這船一看就不正經(jīng)。申小菱心想,不過,自己坐的這船也不怎么正經(jīng)。
那兩艘花船好不容易分開了。這錢六爺?shù)拇€是橫在那里。她等得有些百無聊賴,仔仔細(xì)細(xì)地剝起了葡萄。
薛石隱將琴拿到申小菱眼前:“你以前會琴,要不要再試試?說不定能想起來。”
申小菱也不推辭,扔了葡萄皮,擦擦手。腿盤了起來,將琴放在腿上。
薛石隱好心提醒:“琴放反了。”
“看吧,我是真不記得了?!鄙晷×庑ξ卣f著,將琴調(diào)轉(zhuǎn)方向,手指順著方向撥動幾根琴弦?!扒俚囊羯€是不錯的,應(yīng)該是件古物吧?”
順著方向撥動的旋律挺耳熟,她又試了一次。
“也就一百多年吧,算不得什么?!币娝B指法都不會,薛石隱有些失望。
申小菱摳了幾個音,唯一的聽眾已經(jīng)不耐煩了:“實在記不起,便罷了?!?p> 這時,丹兒進來說:“樓主,我們的人回來了?!?p> 薛石隱趕忙收琴:“繼續(xù)往湖中心去?!?p> “那兩艘船,是你們的瞞天過海計。”剛才她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是?!?p> “讓我彈琴,是掩蓋你的人出水的聲音吧?”
“你想太多,他們出水入水都不會有聲音?!毖κ[笑了起來。
小四似乎聰明,以前也非蠢人,只是不茍言笑,滿腦子規(guī)矩,行事刻板了些?,F(xiàn)在更是多思了。
“你的人什么時候回話?”她問。
“是“我們”的人?!毖κ[再次更正?!八麄円硪幌?。我們先去游湖看燈。”
隔著竹簾子怎么看?申小菱興致索然,“你說孫闖做了什么事,才會得到十兩的銀錠子?”
“晚香院的老鴇說,他贖走珍珠時,曾吐露了一句要去當(dāng)護院?!?p> “你不是說她行為有異?那她說的話能信?”
“我會再去一趟?!毖κ[道,“不過,無論什么護院都不可能掙這么多銀子。”
“如果,我們假設(shè)...”申小菱道,“假設(shè)孫闖拿這個錢就是替錢六爺買人?!?p> 薛石隱雙眸一閃,站了起來:“另外六名女子很有可能也是像珍珠一樣,被孫闖贖的身?!?p> “刺字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刺字后又不能再接客,死個花娘又無人在意。怎么看,贖身都是最合適的?!?p> 薛石隱點點頭,推開船艙的門簾,向外看了看,回過頭問她:“你可想賞你的燈船?”
申小菱搖搖頭:“算了。我能想象得到,定是銀河墜入西湖的模樣?!?p> “你這個說法妙極。我邀你賞湖,還是要說到做到的。不如叫丹兒——”
“薛大人,如今這形勢,謹(jǐn)慎些好。”申小菱打斷他的話,“賞月賞燈,還不如上兩壺美酒,再蒸兩只螃蟹來得實在?!?p> 薛石隱有些恍惚,那嚴(yán)肅的神情,顯然還是小四。定定神,方才回答:“酒是有的,螃蟹你還不能吃?!?p> “至少來些鵝掌鴨信、鹽酥豆子下酒吧?”也不是餓,她就是饞。
瞧瞧,哪里還有小四的影子?薛石隱低聲笑了,真是低估了她的胃口:“你說的都沒有。我讓他們先溫壺酒來吧?!?p> 申小菱撇撇嘴,還是忍不住輕輕抬起竹簾。
月明星稀,反倒是這西湖上繁星熠熠,煞是好看。一想到這湖面上漂的都是她賣的燈,還是有些小小地得意。柳懷舟果然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對了,你讓懷舟進了鶴喙樓的地界,不怕被旁人知道嗎?”她問。
“這宅子本就不是我的,你回去了,我們便離開?!柄Q喙樓做事,一向干凈利落。
有人敲了敲船艙,薛石隱低語了一聲,很快閃身進來了三個人。
“這是九三,九四,和九五?!彼o申小菱介紹了一句。
三人在地上鋪了一張一人長的白紙,開始畫了起來。一人畫船內(nèi)裝飾,一人畫人,一人寫字。分工合作,有條不紊。一炷香的功夫,整個艙內(nèi)的情形躍然紙上。申小菱嘆為觀止。
“辛苦了,快下去休息吧?!毖κ[道。
“這畫畫,我明白,寫字是寫的什么?”申小菱問。
“錢六爺有佳人在側(cè),紅袖添香,艷福不淺?。 毖κ[伸出手指指著其中一行字讀道。
這是記錄的對白!申小菱佩服得五體投地?!八峙艘粋€女子?”
薛石隱沒有答話,全神貫注地讀著,眉頭越絞越緊。
申小菱下不了地,見他神情嚴(yán)肅,更是急于知道內(nèi)容。
待他讀完,她忙問道:“還說什么了?”
薛石隱抬起頭,看向她,說道:“他請的竟是小將軍趙丏!”
“說那話的是趙丏?”她不信。
“是他?!毖κ[再看看畫中人。
“讓我看看。我見過趙丏,小將軍一身正氣,怎會和錢六爺為伍?”申小菱難以置信地想要下地。
薛石隱又仔細(xì)看了看畫中女子——不好!他將畫卷快速收了起來,敲了敲船艙:“速回!”
“怎么了?發(fā)生何事了?”
“你可知,蕭伯鸞一得知你昏迷后,最先去的,就是小將軍府。”
“所以?”申小菱腦中一片混沌?!澳阏J(rèn)為錢六爺是蕭伯鸞的人?”
“趙丏與錢六爺接觸是否是蕭伯鸞授意?如果蕭伯鸞想要知道他們的談話,繡使一定會出現(xiàn)。為何還會容我們的人靠近?謹(jǐn)慎起見,回去更妥當(dāng)。畫卷回去再看不遲?!?p> 忽然,窗外一片嘈雜聲。隱約聽見遠(yuǎn)處有人喊道:“快救命啊,起火了!”
起火?
丹兒進來稟報:“樓主,錢六爺?shù)拇瑹饋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