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有喜有悲
得到馬愛華肯定的回復，馬二嬸把紅包里的一千塊拿了出來，興高采烈的跑到親戚堆里大肆宣揚…
農村人就好個面子，一千塊是什么概念，單位人四個月的工資，一家人兩年種地的總收入！
劉麗英和馬愛華剛到一樓，就被熱心的七大姑八大姨圍住了。
看到新娘子和新郎出現，村里一堆中年閑漢和老頭組成的土樂隊都興奮起來，嗩吶鼓著腮幫子帶頭吹起，鑼鼓與镲子敲得震天響…
項遠混在一堆半大小孩里面，饒有興致的跑去邊上圍觀，他對嗩吶高亢明亮的音色挺好奇，很想上去蹭一把，試試自己的肺活量。
嗩吶是民間的萬能樂器，農村紅白喜事都要用到嗩吶，正像俗話說的，嗩吶一響，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吹奏嗩吶，需要一些技巧，但最難的地方就是在于氣息方面，音越高所耗的氣息就越多…
有時候碰巧遇到兩家人同時迎親，鄉(xiāng)下的土樂隊就要相互拼著命較勁，只為給自己的雇主爭一個面子。
勝負的關鍵就是音量最大的嗩吶，如果吹嗩吶的人撐不住氣息，那己方只能認敗，自然要委曲一下，讓取勝一方的隊伍先行。
項遠趁著樂隊休息的空檔，上去請教吹嗩吶的小胡子大叔…這人嗩吶雖然吹得一般，態(tài)度卻傲嬌得很，對項遠的好學置之不理。
這也是傳統(tǒng)手藝人的規(guī)矩，敝帚自珍，自家的手藝再孬也不能隨便傳授給別人…
恰巧馬二嬸帶著幾個親戚來找項遠，她們都是喜歡八卦的農村大媽，想看看能拿出一千塊送紅包的小伙子長什么樣…
一聽項遠想學嗩吶，幾個農村大媽頓時來了勁，覺得這小伙子很接地氣，雖然是鎮(zhèn)上的有錢人，但也能和我們這些農村人打成一片。
小胡子大叔再傲嬌，碰到如狼似虎的農村大媽自然只有甘拜下風，委委曲曲的拿起嗩吶，告訴項遠怎么用氣，怎么按音孔…
這些土樂隊的人不懂樂理，連基本的簡譜都說不明白，完全憑手指記憶音孔…
幾套簡單的指法對項遠完全是小兒科，他抱著嗩吶看過構造，模擬了幾下，心中就有了底。
但始終沒有真正去吹，因為這把掉漆的嗩吶又臟又臭，含哨片里面那股陳年的葉子煙味道估計用半噸洗衣粉都洗不干凈，正常人實在是下不去嘴。
只聽一群小孩歡聲大叫，“噼哩叭啦”地十萬響鞭炮同時炸響，這是宣布正式開席了。
等項遠回到桌子上，最受歡迎的白糖肉片已經被搶得只剩個光溜溜的盤子，還好蒙小璐特意給他留了一片。
農村流水席上菜很快，大嫂們又陸陸續(xù)續(xù)的端來了咸菜肉、梅菜扣肉、坨坨肉、粉條燒肉…
這所有肉菜都是提前一天在晚上用大竹籠蒸好的，蒸的時間超過了十個小時，沒有半分油膩，吃起來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見多識廣的阮校長與許義詞都交口稱贊，說馬愛華請來做流水席的壩壩宴大師傅很有水平，比縣城里的酒樓做得還好。
結婚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如果讓客人在婚禮吃得不好，這個臉就丟得大了…所以馬家當初找這個大師傅還是很花了一番心思去打聽。
接著是板栗燒雞、蘑芋燉鴨、酸菜魚、紅燒蹄髈…姐姐項芳和三妹吃到一半就投降了，菜雖然好吃，但吃多了也撐得人難受。
丁淑賢與蒙小璐主要是在聊天，筷子動得少，所以還能接著吃。
只有項遠這個大肚羅漢是如魚得水，完全不考慮吃撐的問題…
他筷子如飛，爽得不亦樂乎，這豬肉應該是正宗的土豬肉，剛上的涼拌豬肝與豬舌鮮美無比，非常下飯。
蒙小璐本來還想提醒項遠，讓他收斂點，但看了下四周，咦，狼吞虎咽的人還挺多。
這個年代農村人吃席有講究，許多人是餓了一整天才來赴宴，吃相個頂個的兇猛，也沒有人去關注項遠的飯量如何，自家先吃頓飽肉才是正經事！
敬酒的親戚朋友太多，開席才半個小時，馬愛華與馬愛中兩兄弟就喝得酩酊大醉…
飯后還發(fā)生了一件令丁淑賢啼笑皆非的事情，馬家有幾個親戚跑來要給項遠說門親事…
女孩也是個初中生，照片都拿過來了，梳著個麻花辮子，長得倒是挺水靈的，就算以阮校長苛刻的眼光來看，也稱得上是標致體面！
農村人眼皮子淺，聽說了一千塊錢的大紅包，便認定這有錢的少年是個難得的乘龍快婿，想要趁機拿下。
丁淑賢倒是民主得很，把這事情交給兒子自己處理，幾個習慣做媒的大媽大嬸輪番跑上來施展不爛之舌，轟炸得項遠頭暈目眩。
姐姐項芳與項三妹在一旁笑得樂不可支，提心吊膽的蒙小璐實在看不下去了，尋空把劉麗英這個新娘子拉了過來，才算是中止這場鬧劇。
——
大年初四。
連著參加了兩天婚禮，項遠正打算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下，紅腫著兩個眼眶的黃利民卻突然找上門來。
原來病痛纏身的黃站長在昨天半夜去世了！
操持白事需要大量人手和資金，破落的黃家已經和親戚恩斷義絕，顯然不具備這個能力。
開具死亡證明、聯(lián)系專門做白事的殯儀、找墓地、布置靈堂，選擇喪葬用品，還有必不可少的請客環(huán)節(jié)…
白事專用的豆腐飯在平時都有很多人不想去吃，更別說是在喜慶的過年期間了…
黃站長生前的幾個好朋友也對王芬的邀請支支吾吾，避之唯恐不及。
葬禮定在了大年初六，來奔喪的幾十個朋友基本都是鎮(zhèn)農機站的前同事，包括許久未見的鐘長久和毛春花。
“項二娃，你小子有本事，有擔當！”鐘長久一臉佩服之色，他現在是有子萬事足，剛開的滑冰場也做得有聲有色…
我老鐘在小河鎮(zhèn)算得上有能力有想法的一號人物，可如果遇到哪個朋友發(fā)生黃家這攤子爛事，卻是自認不敢接下來！
“二娃，有空多來我們滑冰場耍，不管是游戲機還是滑冰，全部給你免費?！泵夯▽椷h的態(tài)度更是親熱，患難見人心…這小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項遠做的這些事情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但王芬自覺拖累了項家，見到每個前同事都會夸一遍丁淑賢與項遠母子的仁義。
她的想法很簡單，我們黃家現在還不起錢和人情，就只有先替你們項家宣揚下名聲了……
逝者已逝，但活著的親人還要咬著牙好好活下去！
或許是被項家的行止所感動，一向吝嗇的鐘長久居然主動對黃家伸出了援手。
王芬準備放下前農機站長夫人的身份，過兩天就去鐘長久的滑冰場上班。
——
大年初八。
項遠和蒙小璐早餐吃過湯圓就開始收拾東西，他們準備今天回縣城，還有兩天縣一中就要開學。
項芳與項三妹早已沒有了去年告別時的傷感，她們現在各類電視劇看多了，眼界也跟著開拓了不少，知道十幾公里外的縣城其實和家門口沒多大區(qū)別。
丁淑賢隨意叮囑了兒子幾句，就忙著把竹編搬到門外去擺，初八街上人多，正是做生意的好時候。
項遠與蒙小璐沒去車站，而是先來到鎮(zhèn)政府的宿舍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