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到底跟你說什么了?”
那天在絳黛房中,紫鵑到底也沒有站滿兩個時辰,實在是體力不支難以為繼,到她臉色煞白的時候,終究還是黛玉心疼,又念及那丫頭最后也沒在絳玉面前松口,黛玉還是免了她的罰。
不過經(jīng)此一遭,紫鵑總算真正明白了姑娘的心意,這些天守門時數(shù)她最積極,即便被鎖青屢次嘲笑也面不改色。
只是苦了被賈母王夫人堅決禁止再修園子,又閑下來的賈寶玉,他總覺得林妹妹的屋子,如今比那官衙還難進三分。
但絳玉的疑惑就這樣一直留了下來,因為牽扯到自己,她好奇之下甚至用上了套話的路數(shù),至今也一無所得。
其實那天黛玉訓斥紫鵑的時候,被勾起怒火僅僅是因為簡單的一句話。
“姑娘既然自己無意,那為寶二爺費這種心思……難道是為了大姑娘么?”
就是紫鵑隨口的這句話,讓這丫頭頂著茶碗站到幾近虛脫,也讓她成為繼鎖青之后,絳黛屋中的第二代門神。
由于久居賈府熟知主子們的習慣和心性,怎樣攔住賈寶玉甚至直接把他趕走,紫鵑的方法遠比鎖青要豐富得多。就連含翠這時都覺得,二姑娘重罰紫鵑這一次,可能還真的是好事。
“我忘了。”
黛玉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姐姐知道其中緣由,因此這些天一直想方設(shè)法地抹過這個話題,此時在賈敏屋里,更是有著現(xiàn)成的理由。
“母親的藥引應該還缺著兩樣,姐姐作什么打算?”
“……我在等一個人?!?p> 談及母親的病情,絳玉就不再有心思追究那些不重要的事,她輕嘆了一口氣,在臨窗的榻上坐了,凝眉說道。
賈敏如今昏迷在床,飲食都需要人照顧,今天是由她倆為賈敏喂飯,算算時間,廚房那邊應該也快送到了。
“等什么人?”
黛玉坐在賈敏床邊,握著母親的手圍繞那顆舍利緩緩渡著真氣,如今隨著彼消此長,她的水法修為已經(jīng)在絳玉之上,只是施用手法略有不足,因此為賈敏調(diào)理身體一般是由黛玉動手,絳玉之后再外出時也能夠放下心。
“就是當初在臨仙閣打了賈璉的那個公主,我需要借她之手求至貴之女的十根發(fā)絲?!?p> 由于云竹身上一直帶著絳玉曾經(jīng)隨身的一塊玉佩,絳玉能通過一些術(shù)法大略感覺到她在何方。
看來這位公主確實很得皇帝寵愛,她此時居然同去年一樣身在江南,不管是不是代皇帝出行,一個公主能跑到江南本身就不正常,也不知會不會又有什么官員倒在她手里。
“至貴之女……會是皇后娘娘還是太后呢?”
換誰來都會這樣認為,黛玉也很容易想到這里,因而問道。
絳玉搖頭道:“不知,所以我打算一并求來。”
嚴格來說絳玉不該如此行事,引渡者不可沾染權(quán)勢,跟云竹交往過密很可能會令她的修為進一步倒退,但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卜算之術(shù)作得準么?”
絳玉到現(xiàn)在也沒有把咒術(shù)教與妹妹,黛玉這些天見她一直在擺弄六個銅錢,難免心中好奇。
“萬試萬靈就不要想了,不過略測吉兇而已,這法子沒你想的那樣神奇。”
絳玉袖口一動,六枚銅錢出現(xiàn)在桌上:“若不是問卜為你求得一個小吉,我哪里能在這里坐的住呢?”
“你總是為母親和我測,為什么不給自己卜一卦?”
這時紫芝從外邊送來碧粳粥和雞蛋羹,病中賈敏的脾胃也只能接受這些食物,絳玉接過手后扶起昏睡的母親,一邊小心喂飯一邊回答黛玉的話。
“正所謂醫(yī)者不自醫(yī),卜卦也同樣如此,本來就是強行截取一點天機,卜算之人與自身關(guān)聯(lián)越近,受到的懲罰就越嚴重。若不是有彼岸花護著,就連給你們測一次都夠我歇上幾年?!?p> “彼岸花……那離魂草也能這樣用么?”
黛玉心口青光微耀,那正是被種下離魂草的地方。雖說她本身就靈性過人,但此世之所以修為進展如此迅速,離魂草還是幫了很大忙的。
“可以,但我是不會教你的?!?p> 知道妹妹在打什么主意的絳玉,毫不猶豫地把黛玉的請求堵了回去。
黛玉氣哼哼地看著姐姐,但她也沒有什么辦法,因此還是把話題轉(zhuǎn)回了母親的藥引之上。
“八公主好歹是天家貴胄,璉二哥之前又開罪了人家,她能聽從你的擺布么?”
“這跟賈璉有什么關(guān)系?她又不知道我是林家的……”
說到這里,絳玉突然停下,目光中流露出思索的意味。
齊云竹真的不清楚絳玉的身份么?
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妹妹無心的一句話,讓絳玉開始仔細回想她與云竹相交的過程。
從一開始金陵初識,為了調(diào)查對方身上的妖氣而以仙人自居,酒桌上剛談論過沈立與林如海,轉(zhuǎn)眼就因為一箱詭異的喪服與沈立產(chǎn)生沖突,去年末云竹又授計讓父親送妻女上京,再結(jié)合自己家后院里,還有一個姨娘是宮中的眼線……
“看來我在外行事還是失于謹慎。”
突然道出一句這樣的感嘆,引來了黛玉疑惑的目光,等到絳玉把前前后后的事都向妹妹解釋過后,就連頭腦最快的黛玉此時都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
“姐姐是說……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么?”
“八九不離十。”
絳玉看著母親的睡顏,眼中幽光閃過:“我居然現(xiàn)在才想通,差點成了別人的刀俎還不自知呢。怪不得父親堅持說喪服的事情是有人嫁禍,卻總查不到究竟何人所為?!?p> 黛玉臉色倏然一白:“是公主干的?”
“還不敢肯定?!?p> 絳玉從未忘記,三年前自家后暖閣中,那一段段刺目的白色。此時她抬起眼瞳,目光從半開的窗戶遠遠望向南方。
“不過……等她從江南回來之后,我自會去找個答案出來?!?p> “而且,你邀我看的這第一場大戲,跟宮中也脫不了干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