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瞞不過你?！?p> 絳玉確實有支開鎖青單獨與黛玉說話的意思，正好有那么個由頭就順手一用。
于是在床上黛玉的身邊坐下后開口道：“剛剛你不是問我的言外之意么？其實很簡單，我如今愈發(fā)覺得，人應(yīng)該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p> “嗯?！?p> 這話題與剛剛的詩詞之道相合，黛玉看姐姐神色不像要開玩笑，便往絳玉那邊靠近了一下，直視著她的雙眼，不插話也不打斷，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咱們剛?cè)胧罆r，我只要護著你完成自己的心愿就是，不過與其說是自己想要，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任務(wù)?！?p> 關(guān)于賈敏的病情和她出府之后的經(jīng)歷遭遇，絳玉知道黛玉早就想問，只不過一直在等著她開口而已。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開始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哪怕你不在，我也會拼盡全力把母親救過來?！?p> 絳玉伸出手，在眼前虛握著，眼中的諸般感情，復雜莫名：“合格的引渡者應(yīng)該是一個工具，旁觀與引導才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情，可是......”
不知是因為此世托生為女兒身，還是因為與她關(guān)系最近的妹妹情感極為豐富，絳玉似乎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一個人在外漂泊時，她不知多少次想念家中的父母妹妹，這對于一個活了幾百年的引渡者來說，實在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而更令她感到有些驚悚的是，在這次回家之后，她看不到黛玉身上的命運線了，這是否說明她作為引渡者的身份，已經(jīng)被剝奪了呢？
“嗤！”
有些感傷的氣氛中，黛玉卻很是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見絳玉疑惑看她，彎著眼睛笑道：“我可不認得什么引渡者?！?p> “我認真的?！?p> 絳玉輕輕捏了捏妹妹的香腮，對她這時候還在玩笑感到有些不滿。
“我也是認真的?！?p> 在絳玉身旁蹭了蹭，躺在姐姐的腿上，黛玉仰視著她說道：“林家只有一對兒雙生姊妹，哪來的引渡者？俗話說，勸人容易勸己難，姐姐正是關(guān)心則亂，事及己身才不如過去一般通透呢。”
未及絳玉開口，黛玉又道：“不過姐姐若是知我疼我，只把所有事情全告訴我，了不得姊妹一起扛著，也省的我一個人日夜擔驚受怕的?！?p> “這可奇了?！?p> 被黛玉說得心情平復了一點，絳玉輕撫著妹妹的臉頰問道：“這話問的，倒像是我瞞著你多少事似的?！?p> “既然如此，不如聊聊姐姐口中那個古方兒？”
得，還有這事兒呢。
絳玉一怔，繼而苦笑道：“也不算瞞你，藥方和咒術(shù)說來都是一樣的，只是為了治好母親的病而已?！?p> “休要哄我?！?p> 絳玉當初走得急，黛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之后仔細想來，那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求丹問藥，篤定姐姐有事情瞞著她，于是一定要借著今天這個日子追根究底。
“那咒術(shù)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不是說過回來就交給我么？”
見黛玉不跟她打馬虎眼，絳玉垂目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全告訴她，畢竟姊妹一世，妹妹是她最親近的人了。而且黛玉如今已經(jīng)有一定的修為，可以接觸這些東西。
于是絳玉組織起語言，從頭到尾跟黛玉解釋了改命咒術(shù)如何運作，需求的咒引，以及她目前的成果，沒有一點隱瞞和盤托出。
“意思是說，母親的咒引還欠著三樣，你過兩天還要出門，而你在用了那個咒術(shù)之后，會修為全失對么？”
聽了絳玉的講述后，黛玉很快抓住了問題的關(guān)鍵點，也明白了絳玉的笑容為何總不如離家前那般明快，現(xiàn)在的情勢確實很不樂觀。
“嗯，你放心，外面的事我能解決?！?p> 當初不把話說全，就是不想黛玉跟著擔憂。畢竟看過那本書的人都會下意識認為，黛玉就是傷春悲秋，心思極重的那類人，總有流不盡的眼淚。
盡管此世的黛玉，眼中已經(jīng)不再有淚水。
只不過這次絳玉卻錯看了她的妹妹，黛玉雖然也有些低沉，但那并不是悲傷的模樣，只是拾起絳玉胸前一綹亂發(fā)放在手心，輕聲道：“姐姐辛苦?！?p> 后不等絳玉勸慰她，復又笑道：“家里有我看著，姐姐只管放心施為便是?！?p> 這話著實有些出乎絳玉的意料，抱著黛玉感慨說道：“我家妹妹長大了。”
“是姐姐總拿我當小孩子。”
黛玉在絳玉懷里扭了扭身子說道，前世的她孑然一身，受夠了孤單的日子，總渴望著能像這樣在親長懷內(nèi)撒嬌，今生得了個姐姐，也算彌補了她的這個遺憾。
絳玉獨自一人時曾經(jīng)也想過，她這一世托生為林家女，可能也有這方面的原因，畢竟黛玉在所有逝者中，都是極為特殊的那一個。
“往日看那本書時，說你身帶奇香，不想竟如此馥郁?！?p> 抱著黛玉一小會兒，聽到雪雁出聲問候，小丫頭在簾外候著，絳黛二人都已經(jīng)準備睡覺，不需要她服侍什么，只囑咐她看著爐火和水罷了。
這時絳玉嗅到黛玉身上那一股幽香，心情松快下便出言調(diào)笑道。姊妹倆雖說同床共枕那么久，卻極少如今天一樣抱在一起，畢竟她們的年歲都不像看上去那么幼小。
紅樓夢在絳黛口中一貫用‘那本書’來代替。黛玉見絳玉又開始說笑，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起了作用，心中偷笑著，嘴上也不服輸：“奇香豈是我所獨有？姐姐身上的香氣才真是沁人心脾呢！”
“我可沒有骨肉之香，那是這個。”
絳玉在自己心口一點，手上出現(xiàn)了一朵流轉(zhuǎn)著絳紅色光芒的花，而她身上的香氣也正是由此而來。
“怪不得我聞著總覺得熟悉，原來是彼岸花?！?p> 黛玉的記性當真是出色，多年前在花海和小屋見過的彼岸花，居然一眼就認得出。
“那我身上的香，莫非出自這里？”
沒見黛玉有什么特別的動作，手心上也浮起一株墨青色的草，正是當初被絳玉種在她心脈處，來自的陰司離魂草。
“自然不是?！?p> 絳玉笑道：“前世的你哪有離魂草，還不一樣身負奇香？不過你能把它引出，可見沒有落下修行，論理也不需要我再照看著了?！?p> “你可別想跑?！?p> 黛玉輕哼一聲，嬌憨地扯了扯絳玉的頭發(fā)。
窗外清寒透骨，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小小的屋子里熱氣蒸籠，滿室生香。
簾外的雪雁似乎有些瞌睡，支著腦袋一點一點，不久也沉沉睡去。
她年歲還小，所以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么總是在兩位姑娘屋子里，睡得會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