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茜素紅的布,需要好幾道的加工,通常不舍得送人。
李爺爺跟老蘇聊完,主動送了他一根紅圍巾,之后送走了老蘇。
“孩子們,我來教你染布,可記得好好學?!?p> 李爺爺背起來他的背簍,林卿立馬接了過去,老爺子也沒有爭,帶著他二人上了后山。
那里有一片如血鮮艷的茜草,采集染色原料,就是第一步。
“我們……不用拜師了嗎?”
菀生和林卿互相對視一眼,趕忙追上了老爺子的步伐,“我爸就走了?他有沒有說什么讓爺爺不開心的話?”
林卿止住菀生,悄悄說道:
“要是叔叔搞事情,李爺爺怎么會教我們?nèi)静?。況且你爸,最要緊的就是你的事?!?p> 老蘇今兒本來說什么都不要見老爺子的,結(jié)果林卿一說菀生工作室出了問題,頂著烏云就過來了。
然而,烏云雨下,遲了一點。
這會子才下起雨來。
秋日的雨,沒有電閃雷鳴,淅淅瀝瀝偷偷就來,水氣染白了山間叢林。
四處的草木都在淌水,澆得林間小路的石板光禿禿的。
“躲一會兒雨吧。”
三人進入茜草地內(nèi)的亭子,這是一座陳舊的老亭。
大概是李老爺子一直在除草修繕,因為他在亭子里也不停息,一直在檢查木頭的狀況。
“李爺爺住在這里應(yīng)該很多年了,這個地方,居然沒有被深城用來搞旅游開發(fā)的嗎?”
林卿不自覺地問,畢竟亭子是個古物,“就這么荒廢了,怪可惜的。”
“搞旅游開發(fā),那就太可惜了?!?p> 菀生望著林卿說道,“這個地方,像是深城觸及不到的世外桃源似的?!?p> 老爺子沒有直接回應(yīng)孩子們,他檢查完坐下來看雨何時停,許久才開口問林卿:
“孩子,你好像很喜歡田園生活,如果爺爺百年,你愿意把這個地方繼承下來嗎?”
突如其來的提議,驚詫了菀生和林卿。
要知道這怎么也算是一座漂亮的小房子,自帶后山,自帶桃花林竹林和農(nóng)地,價格不菲的。
“不值錢,以后我塵歸塵土歸土,這里就會成為廢墟空地,再然后就成為你口中的商業(yè)開發(fā)旅游地了?!?p> 為什么老爺子在,它就不被開發(fā)呢?
“李家的祖輩都生活在這里,后來搬走的搬走,開發(fā)的開發(fā),只有我家的這塊地,成了城市的盡頭?!?p> 李爺爺用了一種很浪漫的形容:
說是“城市的盡頭”,用來形容這間屋子和后山前林與城市鋼筋水泥森林的對比。
“爺爺還有別的親人嗎,把房子交給他們才是應(yīng)該的……”
林卿不敢草率順著老人的話語裹去,他知道這算是老人一輩子的財產(chǎn)。
菀生看著雨林外的風景,竹林搖晃,房屋隱匿其間。
若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下,的確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找不到了,也不想找。”
李爺爺看著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房屋,想著可能還是年輕孩子們嫌棄了,忽然收了話題,講起來古亭的事。
“這亭子,是李家祖先修的,為了給采茜草的人歇腳。他們想要整個村子的茜紅色布匹,賣到城里去,賣到全國,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顏色有多好看?!?p> 李家村,當年肯定有的是理想,后來被現(xiàn)代工業(yè)技術(shù)的快捷,打敗了。
那是時代潮流,跟理想的正確與否無關(guān)。
守著茜素紅手工染布技術(shù)的,只剩下李爺爺一人了。
他本就算是這項技術(shù)的繼承人,因而離不開這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為了保護老人和老人的初心,沒有開發(fā)商把這塊地占為己有,這是上頭下來的指令,要的就是保護文化。
“你們兩個,只能有一個做我的繼承人,繼承了茜素紅染布,就要守著我的這個生活的地方?!?p> 老爺子是怕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化為平地?
“讓菀生做繼承人吧,她比我更有資格?!?p> 林卿主動提出來,他這一趟,本來就是為了菀生跑一趟,“況且叔叔過來,我沒有道理截胡?!?p> 古老的亭子里,菀生認下了李爺爺做師父。
正式結(jié)過了傳統(tǒng)文化染布技術(shù)的學習資格,還有老爺子的這塊地。
雨過天晴。
林卿陪著師徒二人采集染料來源、搗碎、榨汁、染布、固色之后,得到了一塊自己染出來的茜素紅色布匹。
拿到了技術(shù),菀生回到了工作室。
“老板,今兒與卿掌柜那邊發(fā)了份郵件過來。”
青楠一見菀生回來,直接上前告知,“是一份設(shè)計圖紙,一套月白色明制圖紙!”
華麗又不繁韶的設(shè)計,一看就是林卿親自出馬畫出來的。
他竟然也愿意白送圖紙,想必沒有那么簡單?
“自己的工作室百年不上心,原來也不是沒有設(shè)計靈感?!?p> 菀生看著林卿讓人發(fā)來的圖紙,有些不知所措,“他要放在自己的店,銷量怎么也能超過我。”
林卿在這一場漢服銷售值的比賽中,輸?shù)觅M勁心思,這完全讓菀生一顆好勝的心,變得敏感焦灼。
“老板,與卿大大這是真愛?。 ?p> 穿著飛魚服的楚問又調(diào)侃起來。
跟青楠忙著打印出來這份及時雨般的圖紙,然后遞到了菀生面前。
林卿這幾日整天陪著菀生拜師學藝,合著就是一種寵溺?
其實他早就安排了解決工作室燃眉之急的方法,也是很有安全感了。
“英雄救美,果然經(jīng)典?!?p> 回家探親回來的靜靜,設(shè)計之余喘了口氣。
對老板說話,她不發(fā)言,菀生都忘了前日田兒跟自己說的那番話。
若靜靜是偷圖紙的人,她對于這件事應(yīng)該很高興,說不準事情解決了,老板就不追究了。
然而……
“這圖紙我們不用,打印出來的銷毀?!?p> 菀生立馬叫停青楠和楚問的熱情,“把郵件、下載好的文件統(tǒng)統(tǒng)刪除干凈,我會告訴與卿,他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
不用圖紙,老板這是要硬撐不是?
所有人都在擔心菀生的自負,真正的盜圖者,開始慌了。
菀生這一副這件事沒那么容易大事化小的態(tài)度,讓人太忐忑了。
“偷圖的人,如果是內(nèi)賊,肯定還在工作室,就在咱們之間?!?p> 菀生誰也不看,誰也不指認,“私下來找我坦白承認,可能是你最后的機會?!?p> 林卿那邊一聽說菀生不但沒有接受自家掌柜的好意,還鐵令不把偷圖的人找出來誓不罷休。
華服日都不管了,覺得她是不是太過意氣用事。
“誰說的?”林卿回到工作室里,“菀生掌柜,她這回有絕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