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生的脾氣,只有在林卿和白擇面前最兇最躁。
小時候,他們仨一塊兒玩,林卿很喜歡帶著白擇捉弄菀生。
俗話說,“越是喜歡一個小姑娘,少年越喜歡欺負她”。
別的不能定準(zhǔn)不準(zhǔn),至少在林卿這兒,概括了他的童年。
“掌柜的清心寡欲,還有這手呢?”
林卿跟白擇控訴后,找了個山頭拍攝不久華服日要上架的新品圖。
與子說工作室的特約攝影許垣帶著三人團隊,邊拍,邊跟林卿聊天。
“老許,你是不知道,要不是童年無知,我也不至于單身到今日?!?p> 林卿搖了搖頭,“你小子記住了,女孩子是用來哄的,不是用來逗的。”
一逗容易逗沒了,蘇菀生如今拒自己千里之外,那絕對跟童年陰影有關(guān)系的。
“與卿掌柜和菀生小姐姐,童年都發(fā)生過什么。”
許垣看著鏡頭里的林卿,他那股子魏晉風(fēng)流勁兒,活得讓人羨慕。
“許垣,沒想到你還有八卦的一面。”
這邊瀟瀟灑灑,菀生那邊猶如戰(zhàn)場。
一個個的都在盯著設(shè)計師和掌柜的,怕她們壓力太大,又怕華服日前完不成新設(shè)計。
刺繡,好像成為了這些年漢服鍍金的絕佳方式。
別家大多銷量高的漢服,都是仙里仙氣的,用著最次的滌綸布,一眼看著還反光。
“老板,你有沒有想過,減少刺繡元素,只要是好看的扎染,肯定也會得到市場反饋的,不如就趁華服日……”
“誰說純色就不行,我想去找一位老先生。”
青楠的提議,讓菀生有了新的靈感,一匹好布確實比盲目刺繡說不定來得更有效果。
本來還在山頭拍攝新品照片的林卿,接到了菀生的電話:“那位老爺子,恐怕要麻煩你引見?!?p> “你想到了草木染?”
林卿有些不可思議,草木染那是不好量產(chǎn),顏色也不夠濃郁的,最好還是麻布,“沒有漢服商家會主動在布料上折騰的?!?p> 大家心照不宣地用著各種好聽名字的滌綸,好量產(chǎn),奈得住買家折騰,哪里不好?
菀生跟林卿見面,穿著一身簡單的紫色宋制,頭發(fā)梳得簡單,插著一支燒藍釵。
宋女遇上明士,穿梭于竹林間,恍然有些時光雜糅的錯覺。
“華服日,我想在漢服圈里打出一個水花,縱然大家對于衣服的想象都在便宜皮實上?!?p> 菀生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奢侈品牌禮服可以手工定制,漢服為什么不可以?!?p> 這一款,菀生沒想量產(chǎn)。
“草木染,李爺爺可以染出最好的茜素紅,像血一樣熱烈?!?p> 這位繼承了最好紅色草木染手法的老爺子,沒有繼承人,“你覺得他會愿意答應(yīng)你嗎?”
“好東西不傳承,那就斷了根了?!?p> 菀生只管往前走去,她習(xí)慣了林卿消極又猶豫的性格,不試試怎么知道結(jié)果。
林卿追上她來:
“你是不是被偷圖紙,急壞了,現(xiàn)在就賭這個。不是我消極,你還是不要打李爺爺?shù)淖⒁饬耍^不商用的?!?p> 看來林卿也找過老爺子。
菀生和林卿走在秋日的竹林里,這里很安靜。
偶爾有路人經(jīng)過,看著他們倆,還有些新奇。
“唉,我說蘇菀生,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兩個出一款聯(lián)名漢服?”
林卿走在蘇菀生后頭,不緊不慢的問,“若有這機會,這片竹林一定能拍出好片子?!?p> 他這個網(wǎng)紅,眼里都是片子。
“林卿,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們一起參加了一個論壇,大家都說要做出最好的漢服?!?p> 菀生忽然回頭來,那一幕,真像是看到了宋朝的少女,“我們不是奔著做網(wǎng)紅去的?!?p> 衣服,才是菀生從事這個行業(yè)的目的。
“那我問你,衣服是一個時代的標(biāo)志之一,看到魏晉,你便想到竹林七子灑脫不羈;看到唐制,你便想到盛世繁華;看到宋制就是清麗雅潔;明制便大氣尊貴……”
“復(fù)興漢服只為一件衣服,意義在哪里?”
文化符號,從來不是孤立的,它融于中華文明歷來的文化底蘊中。
“拍視頻,用現(xiàn)代商業(yè)為文化符號推波助瀾,才能讓文化傳播,這不沖突。”
林卿看菀生,她有一股子對短視頻行業(yè)的偏見。
“我知道,現(xiàn)下的視頻行業(yè),內(nèi)容充斥著盲目跟風(fēng)的東西。”
林卿勸她,“可跟漢服一樣,我們不是也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才讓漢服行業(yè)越來越規(guī)范化?!?p> 任何一個新潮的東西,你要給它“子彈飛一會兒”的時間,讓它發(fā)展,讓它百花齊放,才能在時間的沉淀下,看到最優(yōu)質(zhì)的那一個。
“對不起。”
菀生跟他道歉,若非林卿癡迷她的美色,估計還沒有那么快釋懷:
“好了,咱們繼續(xù)走著,你去找老爺子這事,其實也是用商業(yè)手段幫著弘揚傳統(tǒng)老技術(shù)嘛!”
林卿,是一個很通透的人,看起來常年穿著道袍吊兒郎當(dāng)。
實質(zhì)上,他懂得讓歷史和現(xiàn)實處在一個平衡點。
竹林搖曳。
不知當(dāng)年魏晉竹林七子,他們?nèi)羰翘幱谝粋€盛世,還否留下那股子風(fēng)流瀟灑。
“李爺爺,我又來煩您老人家了?!?p> 林卿走進李爺爺?shù)脑鹤永?,繞過他染出來的三匹茜素紅布,直接往屋子里去找人。
菀生在布匹間流連忘返,這就是她想要的。
老爺子聽了林卿所說菀生的來意,他親自出門來找菀生:“閨女,進屋里來坐。”
李爺爺是一個看起來并不嚴肅的老人,他穿著灰色的盤口上衣,給菀生到了一杯茶:
“蘇文之那個小家伙,能生出這么好看的閨女,真是便宜他了?!?p> 看來老爺子跟菀生父親蘇文之是認識的。
“李爺爺認識我爸?”
菀生很驚訝,畢竟從來沒有聽她爸說起,她知道李老爺子,還是林卿提過來著,“李爺爺,你染的布,真是很好看?!?p> “閨女,我知道你想要爺爺?shù)谋绢I(lǐng),不是不行,只要你能說定你爸爸過來見我一面,自然有戲?!?p> 快八十歲的李爺爺,他想見菀生的父親,沒想到還是一段有趣的往事。
“李爺爺,怎么從來沒有聽你說起,你還認識菀生的爸爸?”
林卿也感到疑惑,這些年李爺爺一人獨居,居然還有想見的人,“我想,菀生她會傳達的?!?p> 老爺子笑了,起身來指著門外茜素紅的布匹:
“閨女,若不是這些布,你爸爸就差點娶了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