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公館里,煙槍繼續(xù)向紫衫人游說著:“喏,你也看到了,利先生對咱們的態(tài)度。我不知道你在這邊能拿多少,不過,只要你能告訴我那幫剛抓來的人的下落,我把賭場三分之一的股份給你?!?p> “什么賭場?”對方沉思半天,終于開口。煙槍見有了轉(zhuǎn)機,忙不迭地說:“就是威山路那邊的,G5最大的。你后半輩子什么都不用干,天天數(shù)錢就行!”
“是嗎?我倒是有那數(shù)錢的命!滾!”紫衫人說完,一把將煙槍推到墻角。煙槍不甘心,“撲通”一下跪在助手跟前,加油添醋、聲淚俱下地把自己悲慘的身世講了一通,特別是阿妙的家境、失明的老母、生死未卜的哥哥、唯一的頂梁柱阿古,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說著說著,煙槍居然被自己的話感動了,真地鼻涕眼淚一塊兒流。他抽抽噎噎地將賭場的發(fā)展前景大肆渲染一遍,然后拍著胸脯、指天明誓:“只要讓我找到阿古,我保你的收入是現(xiàn)在的十倍不止。我不可能騙你,我也跑不出G5。如有半句假話,你覺得我能逃出你的手掌?”
對方看完煙槍的表演,沒有表態(tài),直愣愣地盯著他的雙眼和滿臉的血污看了足有好幾分鐘,然后蹲在煙槍面前,瞇著貪婪的眼睛道:“嗨,我聽說,你那地方讓人家給砸了。你當老子是收廢品的?。俊闭f著,他賞了煙槍一巴掌:“媽的!”
煙槍捂著臉辯解著:賭場確實砸了,但過完年就能重新裝好,到時候那幫等急了的賭徒還不烏央烏央地蜂擁過去,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 斑@相當于什么、什么‘饑餓營銷’,對吧?”說完,煙槍可憐巴巴地看著對方。
助手站起身,捏著下巴、吸著鼻子、看著煙槍:“好像有點兒道理?!彼褵煒屪У綐翘蓍g,看看四周沒人,對煙槍咬了咬耳朵:“……聽明白了?我只能說這么多。能不能找到人,就看你的造化了?!敝终f完,就將煙槍“放生”了,并提醒他記著自己的承諾。
事不宜遲,夜長夢多!煙槍興奮地跑出麗公館、通知弟弟牙簽:馬上過來!
剛才,那個助手對煙槍說,被抓來的阿古等一幫人沒在麗公館里面,這是娛樂消遣的地方,不可能讓那些齷齪鬼臟污了地板。阿古他們都被關(guān)在麗公館后門、馬路對面的一棟早就沒人住的工廠宿舍樓里,并有專人看護。煙槍思來想去,博士反水了,刺客辦事喜歡節(jié)外生枝,大鳥更是惹禍精,絕對靠譜的,只有牙簽了。
沒多久,牙簽就匆匆趕來。聽說自己嫂子的弟弟被抓,牙簽義憤填膺:“啥時候動手?聽你的!”從小在煙槍羽翼下艱難成長起來的牙簽,歷來對哥哥言聽計從,這次更是義不容辭。煙槍讓他再等等:“天剛擦黑,太惹眼。咱倆先在這兒貓會兒?!闭f完,煙槍讓牙簽去買點兒東西填一下肚皮,然后休息幾個鐘頭,兩點準時動手!
午夜時分,見牙簽睡得死死的,煙槍自己先去宿舍那邊查探了一番。那是一棟老舊的樓房,但關(guān)押阿古他們的地方,安裝著一扇帶有密碼鎖的厚厚的鐵門,大概有8到10個數(shù)字。因為有鐵將軍把門,所以看守只有一個人,每隔一段時間,大約四十分鐘左右,另一個過來換崗。大體情形就是這樣。
煙槍的計劃是,讓牙簽扮作無家可歸、腦袋有問題的人,假裝走錯路,去到宿舍樓那邊,對于正在急于找人的利先生他們來說,這是送上門的大禮,看守肯定會花言巧語地把牙簽“請”進去的。進入宿舍的同時,牙簽務必記下看守輸入的密碼。此后,一直埋伏在左近的煙槍可以瞅機會溜到門口,得到牙簽從里面?zhèn)鞒龅拿艽a數(shù)字,然后輸入密碼開門,兩人合力將阿古救出去。
“其他人怎么辦?”牙簽問。這小伙子雖然身處黑道,心腸卻還沒黑徹底。
“甭管那么多,救阿古一個就成,完事趕緊溜?!睙煒屨f。
時針指向兩點的時候,哥倆開始行動。出發(fā)之前,煙槍把計劃詳詳細細、反反復復地跟牙簽說了不下三遍,以確保萬無一失。隨后,哥倆喝了幾口水鎮(zhèn)定一下、走出汽車、沿著墻根往宿舍樓走去。
開始進行得還算順利??粗^腦遲鈍、體型雖然單薄卻肌肉緊致的牙簽,那個看守果然喜形于色,三言兩語就把牙簽送進了關(guān)押著阿古等人的宿舍。大約半小時后,看守去到旁邊解決尿意,躲在樓梯口的煙槍見機會來了,貓著腰溜到鐵門旁,敲響事先講好的暗號。里面,牙簽將密碼告訴了哥哥。
煙槍起身,剛要輸入密碼,另一個來換班的看守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一拳將其擊倒在地。
也是該著煙槍倒霉,今晚換崗的提前回來了。對方又叫來幾個同伴,把煙槍一通胖揍。煙槍咬著冒血的牙,閉口不說里面的內(nèi)應是誰。但是他忘了,房間里那些人可是六親不認。不多時,牙簽就被看守從屋里提了出來,哥倆被綁在一塊兒、押到麗公館的一間小屋里。緊接著又是一頓胖揍,兄弟倆已經(jīng)面目全非。兩人鼻青臉腫地癱在地上,煙槍一個勁地干嚎著——估計是腕子擰錯環(huán)了。
早上七點多,利先生穿著睡衣從外面進來,問明情況后,朝左右擺了下腦袋:扔海里喂魚!
煙槍咬著牙、捂著手腕跪地求情、讓自己代替牙簽去死。利先生被纏得火起,剛要親自操刀做掉煙槍哥倆,昨晚奉命出去尋找乾公子和鐵山的哥利亞、不知從哪兒聽到消息,匆匆趕來,以“手下辦事不周,愿替他倆承擔責任”為由,懇請利先生放哥倆一條生路。
利先生盯著哥利亞、又看看跪在地上的煙槍和牙簽,在椅子上琢磨了半晌,對哥利亞說:“看在你跟我多年的份兒上,我就給你一個面子。不過,”利先生朝牙簽努努嘴,“這小子留下,煙槍走人,什么時候找到博士和乾公子什么時候算。三天為限,過時別怪我手黑?!?p> “那阿古呢?”煙槍問利先生。他明知道這么問無異于與虎謀皮,還是想試試。
哥利亞趕忙把他拉起來、不由分說地推出門外:“還阿古呢!牙簽能活著出來你就燒高香吧。眼下趕緊找到乾公子才是正事。找不到乾公子、找到鐵山也行!”
煙槍沒有跟著哥利亞去找乾公子,也沒有回家。他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連開車都費勁。渾身的傷痛倒在其次,跟阿妙怎樣交代呢?煙槍滿大街地轉(zhuǎn)悠了一整天,去到一個骯臟凌亂的小診所里、把錯了環(huán)的手腕復原,傍晚時分才回到那個新家。他實在不敢面對阿妙,不知道如何跟已成事實的老婆交代。但他還是回來了。
遲早要面對的事,躲也躲不開。
阿妙聽說阿古沒救出來,還折了牙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幾分鐘后,她默默地披上衣服走出了家門,朝著東邊大海的方向走去。煙槍在后面跟著、央求,都無濟于事,只能尾隨在女孩的身后。兩人順著大街一直往東走,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倆在一處烏黑的懸崖邊上停下了腳步。
遠處,傳來石油一樣漆黑的海浪的轟鳴;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濃墨一樣翻滾的海面;天空,是啁啾鳴叫、隨風滑翔的海鳥。阿妙裹緊了上衣,在距離懸崖邊不到一米的地方席地而坐,任憑海風把她的頭發(fā)吹得張牙舞爪地四散飛揚。
身后,悲催的煙槍在一個勁地自責、道歉,就差給阿妙跪下了。阿妙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地說“我不怪你”,就再也沒話了。女孩面向東邊、兩眼木然地看著前方混成一體的天空和海面。
“阿古不是我抓走的!我已經(jīng)盡力了!再說了,牙簽也進去了,死活還不知道!那是我親弟弟?。∧氵€想我怎樣?!”口干舌燥的煙槍也被阿妙的冷漠徹底激怒,歇斯底里地吼著:“利先生說,三天之內(nèi)找到博士他們,牙簽就能出來。到時候我再讓哥利亞幫忙說說,保不齊連阿古一塊兒放出來!你、你他媽倒是吭一聲??!死人啊你?!”
阿妙突然“噌”地轉(zhuǎn)過身,指著煙槍的鼻子:“你敢吼我?”
也許是突然起身的緣故,也許是急火攻心,也許是前天的大雪在懸崖邊上留下了一層薄薄的冰,阿妙的身體有些把持不住。一陣急促的搖晃后,女孩身子朝后面仰去。幾米外的煙槍見狀,沖過去要拉阿妙的手。
大概是被沖上前的煙槍嚇一跳,阿妙后仰的幅度猛然加大。同時,腳下在濕呱呱的巖石冰面上滑了一下,在煙槍就要抓住她的手的前一刻,女孩翻身跌了下去……
托馬斯劉
貴為堂口老大,有些事煙槍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