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5市政廳的圓形會議室,面積近千平米?;⌒蔚鸟讽斚駛€蛋殼一樣扣在會議室的上空;下面,是和會議室地板嚴絲合縫的猩紅色的地毯。不過,地毯久未更換,上面滿是高低不平的鞋底壓痕和各種或深或淺的污漬,看著讓人很不舒服。
這天下午2點半,周馥之站在圓形會議室門口左側(cè)的講臺上,面對著由中央政府派來的觀察員、G5各階層代表、各路媒體等近百人,再次發(fā)表期待連任G5市長的長篇演講。
這篇講話稿的大部分,很多人已經(jīng)在電視上拜讀過了。所以,周馥之今天說的,加了很多新的東西。最主要的,就是對馬爾斯島的未來雄心勃勃的展望、以及徹底改善G5市民生活空間的承諾。大家都明白,在當前這種混亂、蕭條的社會環(huán)境里,市長的承諾很可能不過是一紙空文:別說一介市長,中央政府的話很多時候都打水漂。
但既來之,則安之,聽完再走是起碼的禮貌。
周馥之在門口的麥克風前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小時,坐在最前排的幾名中央政府觀察員,其中一個打起了瞌睡,被旁邊那位暗中推了一把,才正了正身子,擦擦嘴角的涎跡,硬撐著繼續(xù)聽下去。
“周市長,”觀察員之一突然站起身、問周馥之:“聽說乾圖副部長的侄子在您這邊。對此您有什么要說的?”
周馥之沒料到自己的講話被中途打斷,他心里有些搓火。再一看,對方是中央那邊派來的,只好把火氣往下壓了壓。他借著扶正麥克風和整理領帶的機會,腦筋快速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嚴肅地回復對方道:“剛才您的問題不很確切。乾公子確實在我們G5這邊,但不在‘我’這邊。具體怎么回事,我想我已經(jīng)和乾圖先生做了詳細的匯報了。如果您還有什么疑問,可以咨詢這件事的實際操作者……”
“實際操作者是誰?”
“這件事,我不很清楚。您可以向乾圖先生打探一下?,F(xiàn)在,接著我剛才的說。馬爾斯島從功能上講,可以說是一座凝縮的、完善的、現(xiàn)代的小城市。他的很多設施甚至比……”周馥之馬上將話題轉(zhuǎn)上了正軌。
老市長沒有將利先生公之于眾:知道的,已經(jīng)知道了;不知道的,沒必要多此一舉。
觀察員后面的第三排,正坐著利先生。他的旁邊是袁道安。
袁道安來晚了,只有利先生身邊這個空座,老人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耐著性子坐到了利先生一側(cè)。
袁道安之所以遲到十多分鐘,為的是寬慰自己的“兒媳”艾敏怡。那天晚上,艾敏怡和高思扮演的袁子維在臥室里折騰了一個多小。第二天一早,袁子維、或者說是高思,趁著艾敏怡尚在熟睡,偷偷離開了袁家。醒來的艾敏怡,或許是被昨夜價值千金的春宵勾起了無限的欲火,也或許是對袁子維的神出鬼沒疑心大發(fā),神神叨叨地四處打探郎君的下落。保姆衛(wèi)姐勸了她半天,姑娘才算安靜下來。今天下午,袁道安原本跟艾敏怡說要去市政廳、讓女孩自己在家休息,又一想,還是帶著她為妙,否則這個美國麗人不定會去到什么地方。
但艾敏怡不愿跟“老公公”一起前往。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趁袁道安外出時候,進入袁氏集團,無論如何也要查出袁子維這些日子的行蹤。袁道安怕的就是這個,所以他執(zhí)意要帶著艾敏怡一道來市政廳。
老人費了半天唇舌,艾敏怡終于同意,也因此延誤了時間。
到了市政大樓后,袁道安獨自前往圓形會議室,讓助手金昭留在車里陪著艾敏怡。
眼下,艾敏怡和金昭在密閉的車里閑坐了已經(jīng)一個鐘頭,屁股都坐出了繭子。美國來的丫頭連著換了幾個姿勢,依然感覺疲憊不堪。她從觀后鏡里發(fā)現(xiàn)駕駛位上的金昭不時地瞟向自己,趕忙整了整衣衫、遮住了不該過分暴露的地方。
“金先生,你……有沒有覺得子維這段時間有些不對勁?”艾敏怡很少單獨跟金昭待在一起,想趁這個機會從他那兒撬出點兒什么。
金昭一口否認,并說少爺?shù)氖滤仓欢?。袁道安和高思等人早已交待過金昭,袁子維的事,只要艾敏怡提起來,就一問三不知好了。
艾敏怡失望地低下頭,想了片刻后,她推說口渴,讓金昭去到外面給她買瓶礦泉水。
“后備箱里有?!苯鹫颜f。但艾敏怡說只喝加拿大產(chǎn)的“Iceberg”礦泉水,這種水在市政廣場對面的那間超市里有售。金昭無奈,想通知袁老,又覺得小題大做。他下車前叮囑艾敏怡別亂走動,然后匆匆跑向廣場另一邊。
幾乎同一時刻,艾敏怡就坐到了方向盤前,發(fā)動車子、一溜煙駛出了市政廳的專用停車場。金昭發(fā)現(xiàn)艾敏怡離開,大呼“壞醋了”,他趕忙致電正在開會的袁道安。
“跟我說有屁用!”袁道安在電話里低聲罵道,“給高思打電話!”
“袁總,啥事?”坐在袁道安旁邊的利先生扭過頭,饒有興致地問。
“沒事!”
“沒事就好,嘿嘿!”利先生滿臉堆笑地說,“老袁,聽說您的地塊開工了?”見袁道安沒吱聲,利先生向?qū)Ψ缴爝^一只手:“生意興?。 ?p> 袁道安鼻子里“哼”一聲,沒搭理利先生,依舊盯著前面的周馥之。見此,利先生換了個話題:“我聽說,那個小妮子、就是艾敏怡,是這個名字吧,是美國一個地產(chǎn)大佬的千金,也是你家公子的女友。我說的沒錯吧?”
袁道安心里一凜:姓利的什么時候打聽到這些事的!倉促間,他不知如何作答,干脆保持沉默。
“你家公子兩個月前就不在了,艾小姐來了這么久還沒走,她到底在干嘛?這個,我挺好奇?!崩壬[著眼睛,卻依然難掩一雙瞳孔里射出的迫人的寒光,“你倆……不會發(fā)生點兒啥吧?”
“誰倆?”袁道安火了,扭頭質(zhì)問對方。
“還能誰倆?一個嫩得滋水兒,一個老當益壯。嘿嘿……”
“放肆!”袁道安的聲音有點兒大,驚動了左右的人。大家都扭過頭看著他們這邊。老人連忙擺手致歉,并怒不可遏地瞪著利先生。利先生不以為然地聳了下肩膀,然后看向前面的講臺。
這時候,一直坐在媒體隊伍里的女記者米莉和其他人一樣,覺得這個會議索然無味。女孩瞅個空當,拿出一枚芯片、插入電腦。
這枚芯片,正是前天晚上米莉生日時、X戰(zhàn)警在酒吧門口交給她的?!安荒茏屓魏稳丝吹剑駝t你將有生命危險。想辦法在媒體上直接公布即可?!盭戰(zhàn)警曾這樣囑咐米莉。這之后,女孩回到酒吧、和高思又聊了半天,卻把芯片的事兒拋諸腦后、直到現(xiàn)在無聊才想了起來。
電腦上,米莉打開芯片,是一段視頻。她戴上耳機,將播放窗口調(diào)至最小。
兩秒鐘后,窗口里出現(xiàn)一個蒙著臉的男人。男人臉上的那道傷疤說明他是鐵山。
米莉通過耳機聽著電腦上鐵山的訴說,女孩的眉頭慢慢擰成了“川”字……
這時候,一直在聽眾席周圍繞著圈子、以解決可能的突發(fā)問題的桑尼來到了米莉身后。女記者電腦上的畫面吸引了市長助理,他把腦袋湊了過去。
米莉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猛地從屏幕鏡面的反射中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她“啪”地合上電腦,然后扭頭,見桑尼正站在咫尺之外。女孩的臉色頓時有點兒發(fā)白,也幾乎同時想到了X戰(zhàn)警對她的忠告。女記者鎮(zhèn)定一下后,緩緩起身,對桑尼說:“臺里有點兒事。我先走一步。抱歉!”說罷,她匆匆穿過人群,走出會議室。
桑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米莉的背影,黑色的寬邊眼鏡后面透出兩道深不可測的幽光。
托馬斯劉
會議室內(nèi)外,兩件同樣讓人措手不及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