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市政廳隔著一條街區(qū)的G5警察局里,雷局長“砰”地放下電話,嘴里不住地罵罵咧咧著:“小雜碎,跟我這兒討價還價!”
剛才給雷局長來電話的,是博士。
昨天晚上,博士跟蹤X戰(zhàn)警、被鐵山發(fā)現(xiàn)后匆匆逃離,但鐵山的住地他已經(jīng)牢記心里。按著此前警方和利先生的說法,這個人很危險,或者很有價值,務(wù)須盡快緝拿歸案。現(xiàn)在,他博士已經(jīng)探明此人的下落,滿可以帶著煙槍等人過去抓捕,然后交予雷局長或者利先生,論功行賞。但博士沒這么干,他覺得那筆錢即使有,如果落到煙槍手里,他也分不到多少;況且以利先生的為人,想從他那兒搞到錢,簡直比登天還難。
博士也想過,鐵山很可能會挪窩?!澳怯衷鯓?,至少會留下一些痕跡,這就證明我沒撒謊?!奔词硅F山跑了,留下的線索也能換不少錢。所以,博士打算通知警方。雷局長雖說也不是什么善茬,但相比利先生,吃國家飯的人相對慷慨一些。
他匿名撥打了雷局長的電話,并告訴對方一個賬號,說只要錢到賬,立馬就把鐵山的信息發(fā)過去。
雷局長掛斷博士的電話,說是容他想想,而后馬上把博士說的轉(zhuǎn)達(dá)給了利先生,詢問自己老上級的意思。
利先生一聽“鐵山”兩個字,頓時來了興致;轉(zhuǎn)念一想,此事真假未知,如果大張旗鼓地去找人,肯定會驚動周馥之;市長先生知道了,鐵山就不能落在自己手里,忙來忙去一場空。利先生考慮之后,讓雷局長先用“拖字訣”穩(wěn)住對方:既不表現(xiàn)特別的重視,也不能讓對方覺得無所謂,如果能從來電者嘴里套出鐵山的落腳點,暗中拿下,這個最好。
這正是當(dāng)前利先生對鐵山事件的態(tài)度。他越來越迫切地想知道馬爾斯島那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因為據(jù)他的推斷,馬爾斯島已經(jīng)引發(fā)沃洛金先生的極大興趣。連俄國人都驚動了,這個曾經(jīng)在利先生看來“莫須有”的秘密,存在的可能性極大。而當(dāng)前階段,要想獲得這個秘密,除了已經(jīng)上島但暫時沒提供什么有價值的消息的警察阿來,就是這個鐵山了。所以,最好的結(jié)果,是利先生本人獨自和鐵山面對面。這個難度比較大。否則,就暫時地聽之任之,反正他離不開G5這個圈子,逼急了,也許鐵山會向外界披露點兒什么信息。到那時,利先生不費吹灰之力得到自己的所需,說不定還能將周馥之一軍!
總之,必須盡快找到鐵山,而且要悄無聲息地偷偷地找到!
利先生也是如此叮囑雷局長的:要暗中拿下!老雷依照利先生的說法,跟博士講明:先付30%的定金,待捕獲鐵山后,再付剩下的。博士一口回絕,說是必須全款,否則免談。
雙方反復(fù)交涉,啰里啰嗦地扯皮十幾分鐘。雷局長緊咬住30%不放,博士無奈地掛斷電話。
這之后,博士扔掉那個剛買的二手手機(jī),繞過兩個街區(qū)、回到威山路的堂口。賭場里,鼎沸的人聲一浪高過一浪,一如既往地喧鬧著。博士的目光穿過人群,看到煙槍和刺客等人在維持著秩序,于是自己溜到辦公室里,扭動那瓶馬爹利,走進(jìn)賭場下面的那條通道,推開一扇門,來到乾公子跟前。
博士站在這個A9大人物面前,一只手捏著下巴,兩只眼盯著乾公子的面龐,游移著、思索著。坐在他對面的乾公子已然跟G5街頭那些蓬頭垢面的流浪漢沒有任何分別。他微微揚起一點兒腦袋,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習(xí)以為常地看著面前這個二當(dāng)家,想說什么、想問什么,又覺得沒必要開口:有事人家會主動告訴你的。
博士就這樣站在乾公子面前,站了大約幾分鐘的樣子。他心里格外地窩火:一條通往顯貴之門的道路,就這樣被利先生堵死了!博士也曾想著直接以乾公子的身家性命、要挾A9那邊打筆巨款過來,而且還把這個想法跟乾公子講了。對方說投資集團(tuán)的財物進(jìn)出都要經(jīng)過他的叔父乾圖、讓博士自己跟乾圖聯(lián)系。這不是癡人說夢嘛!剛才從雷局長的話里,他又聽出不可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啬玫脚e報鐵山信息的獎賞,這條路看來也行不通。那張早日脫離煙槍、飛黃騰達(dá)的宏偉藍(lán)圖,怕是要扔廢紙簍里了……
博士越想心里越憋屈:幾個月來的努力全他媽泡湯了!啐!他朝地上恨恨地吐了一口,轉(zhuǎn)身離開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背影的乾公子。
和博士一樣鬧心的,還有高思。
原本,高思讓袁道安跟艾敏怡說好、袁子維這兩天在公司陪著客戶討論合同的事,他以為這樣能捱過幾天,然后盡早送艾敏怡回美國;至于他們猜測的艾敏怡東陸國之行的“真正目的”、游說袁氏集團(tuán)追加橄欖球場的投資,袁道安對女孩說因為G5的那塊地剛剛動工,短期內(nèi)恐怕無法從有限的資金中抽出一部分支援球場,請艾耕先生另想辦法。袁道安覺得如此答復(fù),女孩應(yīng)該死心、可以準(zhǔn)備回國了。哪知這個從小在異國長大的女孩子并非按著東陸國人的慣常思路行事。她說此次前來,一則是替父親問一下球場投資的事,二則,是想與袁子維確定下關(guān)系,也就是什么時候結(jié)婚?!拔覍Ω赣H的工作不了解,也不感興趣。投資的事,我只是幫他問問。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子維。希望您不要有什么誤會。”艾小姐對袁道安說。而且從女孩的話里,隱約流露出她對高思、也就是高思“扮演”的袁子維的懷疑。從美國過來至今,“袁子維”的言行舉止、所作所為,讓她產(chǎn)生了極大的懷疑。很多女人都相信自己的直覺,也喜歡依從直覺行事,而且她們的直覺往往還非常準(zhǔn)。艾敏怡也是,她堅信自己的直覺沒錯,也就是堅信袁子維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所以,我要留下來,直到把事情搞清楚??梢詥??”她對袁道安說,如果再不讓她見到袁子維,她就自己出去找,如果找不到,她就雇傭私家偵探,挖地三尺也要把袁子維挖出來,而且還要挖挖她來東陸國之前、袁子維究竟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女孩的潛臺詞是,她嚴(yán)重懷疑袁子維在感情上有了對不起自己的行為。
袁道安當(dāng)然理解艾敏怡的心情,他也當(dāng)然不可能讓女孩單獨外出。老袁只好再次麻煩高思,讓他以袁子維的身份來家、安撫一下“女友”的心情。
“看來我們誤會這個丫頭了,”袁道安對高思講,“追加投資是一回事,她對子維還是有真感情的?!?p> 末了,袁道安默許高思和艾敏怡“做什么都無所謂。”他明白,如果高思在家里過夜,有些事將無可避免。但那又怎樣,反正兒子也沒了,對他來說,艾敏怡永遠(yuǎn)是外人?,F(xiàn)在,保住袁家在美國的投資才是大事。
昨天晚上,高思操縱著袁子維的窺甲、來到袁家給艾敏怡臨時安排的臥室里,笨嘴拙舌地向“女友”解釋了兩個鐘頭,總算勉強(qiáng)化解了女孩的猜疑。時鐘敲響10點的時候,“袁子維”如釋重負(fù)地提出回家,隨即改口說要回公司陪客戶。
“什么客戶?我們一起去。”艾敏怡不由分說,然后起身要穿衣服。
“算了,沒什么,大不了明天給人家解釋一下?!备咚技泵ν修o。他把女孩按回到床前,手足無措地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艾敏怡則緩緩?fù)嗜ネ庖拢皇R患胪该鞯睦俳z內(nèi)衣,輕柔地攬住高思的腰,默默地等著“男友”的“下一步”。
高思推脫自己那方面“不行”,艾敏怡說她不在乎:“如果沒有實質(zhì)性的深入,肌膚相親我也能接受。但我無法忍受你若即若離的冷漠和謊言?!?p> “我沒有說謊,從來都沒有!”高思磕磕巴巴地辯解著。
“那就證明給我看。嗯?”
這一夜,袁道安家,袁子芊臥室的隔壁,子芊的“哥哥”袁子維,也是子芊的摯愛高思,和她那永遠(yuǎn)也不可能的嫂子,相擁而眠……
惶惑,痛苦,迷茫,焦灼,質(zhì)疑,生不如死的絕望,這是接下來的一天里高思心情的如實寫照。這些詞匯已經(jīng)不能完全表達(dá)這個從小至今從未接觸過關(guān)系如此錯綜雜亂的事情的男孩的心情。如果非要找一個相對貼切的語匯來說明高思此刻的內(nèi)心世界,亂,也許最合適。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度過的這一整天。
在自己珍愛的未婚妻一墻之隔,跟另一個毫無瓜葛的女孩同床。
和自己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的女友相擁而眠。
即使什么都沒做,高思仍然無法原諒自己。雖然嚴(yán)格說來,他是“被迫”的,而且他本人并沒有參與,和艾小姐同床的只是一件機(jī)器,但這不是“亂”的借口。憑他的智商,應(yīng)該能找到一條更合情理的解決之道。但他沒找到,而是順從地脫去艾敏怡身上所有的衣物,自己也是……
是不是他也被簡直是絕無僅有的天使般的艾敏怡吸引住了、以“被迫”作為自己“亂”的借口?高思不愿承認(rèn),也不敢承認(rèn)。如今,他一想起袁子維,心里就翻江倒海,各種說不清、道不明又雜亂如麻的東西在他腦子里左沖右突?!拔覍Σ黄鹱榆罚矊Σ黄鹱泳S,對不起袁家兄妹,對不起整個袁家!”高思心里默念著、懺悔著。當(dāng)他一個人在工作室的時候,感覺上下四周無數(shù)個袁子維在朝他怒目而視、破口大罵。
那一刻,高思死的心都有。
今天晚上,當(dāng)米莉再次來電、詢問他明天是否能賞臉光臨自己的生日趴時,高思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他太需要換口氣了,否則那件事會把他逼瘋的!
托馬斯劉
即使有一千條理由和艾敏怡在一起,高思也無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