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馬市長拜訪利先生

　　高思在地下室里操練著“袁子維”，這個時候，幾十米開外的高家三層小樓的一間臥房里，周嵐和高遠(yuǎn)正躺在床上，兩人無聊地翻著電子雜志。

　　“哎，高遠(yuǎn)，”周嵐放下手里的雜志，扭頭問夫君：“能不能把馬爾斯島的投資再追加一些？”

　　高遠(yuǎn)看著妻子，想了想，道：“這事兒，我也琢磨過。不過，馬島工程我只是了解一些皮毛，現(xiàn)狀到底怎樣、前景到底怎樣，我心里沒底兒。而且，父親也不讓上島看?！?p>　　“不是父親不讓去，是袁老的意思?！敝軑柜R上反駁，她不容任何人對周馥之有任何誤解。周嵐接著說，馬爾斯島工程雖然屬于袁道安的公司，但畢竟是高遠(yuǎn)的老岳父在忙前忙后，這么說來，差不多就是“自家”的活兒。而且G5那么多商業(yè)大佬都已經(jīng)參股，誰也不是傻子，高家多投一些錢，既是為G5市民謀福利，也是為了家庭財產(chǎn)的不斷增值?！澳隳莻€神經(jīng)醫(yī)學(xué)研究所能有多大作為？我覺得，肯定比不上馬爾斯島?！敝軑馆p輕將胳臂攬在高遠(yuǎn)的脖子上：“況且由我爸看著，即使有風(fēng)險，咱家的風(fēng)險也是最小的?！?p>　　高遠(yuǎn)側(cè)過身、掐了夫人的臉蛋一把，沉思片刻，回道：“如果哪天能讓我們這些投資人親自上島看看，大家心里有譜了，一切都好說?！?p>　　“總也改不了你那謹(jǐn)小慎微的書呆子氣?！敝軑寡鹋?，翻身睡去。

　　高遠(yuǎn)看看時間，已是夜里10點，他關(guān)掉燈，也翻身躺下。

　　10點，是G5宵禁的時刻，有家有室、對外面沒什么眷戀的人，大多在這個時候躲在自己的窩里、靜悄悄地等候著明天的太陽。只有市中心旁邊的麗公館整夜的燈火通明。這座充滿著肉欲和喧囂的不夜城，才不管什么宵不宵禁！

　　10點剛過，麗公館中間一層的走廊上，哥利亞來到一間包房外，推門進(jìn)入，旋即又趕緊退出，在外面道：“老大，馬先生的電話?！?p>　　“媽的！真會挑時候！”包房里的利先生狠狠拍了一下身邊的凱瑟琳的屁股，怒氣沖沖地走到門口，喝問哥利亞：“說了八百遍了！敲門敲門敲門！你特么是不是對老子有什么意見？！”

　　哥利亞支支吾吾地點頭致歉，然后道：“馬先生的電話，挺急的?！?p>　　“滾！……等等，哪個馬先生？”

　　“馬、馬克平?！?p>　　“馬克平？”

　　利先生怔住了。他當(dāng)然知道馬克平是誰，不過之前他與對方鮮有往來，只是在周馥之辦公室的視頻電話上見過一面，連萍水之交都算不上。

　　“什么事？”利先生余怒未消地問哥利亞。因為箭在弦上卻中途下馬，他的臉憋得通紅。

　　“不太清楚。反正聽他口氣，有點兒著急，好像……態(tài)度也不太友好……”

　　“行了，我知道了！”利先生打斷哥利亞的話，轉(zhuǎn)身回去穿好衣服，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臨走前，他對正要穿衣服的凱瑟琳道：“先光著，我馬上回來！”

　　辦公室里，墻上的電視正插播著一段幾個小時前周馥之的采訪片段。面對話筒，周馥之說A9的人將于今晚離開G5，請G5的民眾不要受別有用心的人的蠱惑、繼續(xù)糾結(jié)兩市的宿怨；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整整十四年，大家本是同根生，不論誰是誰非，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八^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手足相殘，何必如此？我們有這份力量、有這份精神頭，干嘛不用在城市建設(shè)上？”周馥之最后講到。圍觀的幾個市民報以熱烈的掌聲，看起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沒錯，就在遭遇鐵球襲擊的一個小時后，A9的人匆匆離開了G5。既然該查的地方不讓查，還留在這兒干嘛？何況還有鐵球甚至炸彈的威脅！兩座城市一路之隔，說走就走，方便得很。乾公子的事，只有讓馬克平或者乾圖去搞掂了！

　　媽的！利先生看著電視、罵道。他本想著利用G5對駱局長幾個人的騷擾抹黑周馥之的形象，沒成想對方卻將錯就錯，用這件事來團(tuán)結(jié)民心！利先生決不會如此地善罷甘休。但眼下先要打發(fā)掉那個姓馬的。辦公桌上的視頻電話里，A9市長馬克平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見利先生坐到了視頻前面，馬克平開門見山道：“這么晚，打擾了。利先生，有個事我想問問您?！?p>　　“馬市長請直言?！崩壬焉碜诱苏?，強忍渾身的燥熱，看著電話里A9市一把手，客套地回道。說這話時，他滿腦子都是凱瑟琳雪白的身體。他的嗓子眼發(fā)干，手心卻濕漉漉的。

　　“我就是想問問，閣下什么時候能把乾公子給我們送回來？”馬克平問，語氣很是篤定。

　　利先生見對方突然提及乾公子的事情，沒有吱聲。因為事發(fā)突然，他還沒想好答復(fù)馬市長的套路。

　　利先生以“顏面”為由、拒絕了A9的人前往威山路賭場調(diào)查的想法，并且用那個“殺手锏”讓周馥之配合自己的決定。幾個小時前，煙槍等人雖然知道利先生不會讓A9的人過來，卻還不死心，想去凱旋門那邊給駱局長一點兒顏色。正巧哥利亞也在，在煙槍、博士和刺客等人輪番鼓動下，單純的哥利亞被說服了。他帶著刺客和大鳥驅(qū)車直奔凱旋門，哥利亞用自己超強的膂力、將一支鐵球砸進(jìn)駱局長的套房。不堪其擾又明白找人無望的駱局長，只得繳械投降、向周馥之匆匆告辭，帶著五個隨員離開了G5，回到了通港路北面的A9。到了A9，駱局長馬上把G5之行的經(jīng)過向馬克平做了匯報。馬克平聽了，半天沒有說話。行將就寢的時候，他終于坐不住了，直接給利先生掛了電話。

　　聽了馬市長的話，利先生叼起煙斗，在嘴里嘬了兩口，瞇著眼睛看著屏幕，然后幽幽地問道：“馬市長，此話怎講？”

　　視頻那邊沒吭聲。兩個人之間被濃重、尷尬的沉默阻隔著。半分鐘后，馬克平終于開口。他說A9方面已經(jīng)得到消息，乾公子正被G5的某個黑道堂口控制著，而且就在威山路的賭場里，正因為利先生的阻撓，駱局長一行才空手而歸。馬克平希望利先生能拋棄兩市的前嫌、站在和他身份相稱的高度看待這個問題、將乾公子交給A9。

　　馬克平說完，用帶著少許硬撐出來的謙遜甚至奉承的目光看著利先生。

　　利先生雖然面皮夠厚，卻到底有些心虛。他知道，再掩飾下去，就顯得小孩子氣了。他極不自然地干笑一聲，道：“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您說的乾公子到底在不在賭場里。之所以拒絕了貴方的調(diào)查，主要是為了照顧G5的商界人士和廣大市民的情緒。這樣吧，改天我親自過問一下。如果乾公子確實在那兒，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fù)。OK？”

　　馬克平明白這句話是遙遙無期的緩兵之計，他攔住要起身離開的利先生，說：“利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那個……我知道您目前在G5的地位，也了解您對物質(zhì)享受可能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興趣。所以，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者說是提議。就是……不知道閣下在政治上有沒有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利先生又在椅子里坐正、問對方，同時放下了手里的煙斗。

　　馬克平說，只要利先生能將乾公子交還給A9，A9這邊可以給他一個副市長的頭銜過過癮。

　　副市長？

　　聽說馬克平想用A9的副市長作為交換、換回乾公子，這讓利先生有些始料未及。

　　馬克平說的沒錯。物質(zhì)方面，利先生確實已經(jīng)別無所求，該有的他都有了，不該有的也都有了，卻從未嗅過權(quán)柄的味道。最近一年來，周馥之一直在不聲不響地張羅著明年G5市長大選的事。利先生起初對此不屑一顧，后來漸漸明白，要想在商海里撲騰得更歡實更自在，沒點兒政治權(quán)勢總歸捉襟見肘、力不從心。特別是經(jīng)歷了袁道安那塊地的事，利先生更感到權(quán)力的重要性。眼下，他與周馥之已然瀕臨決裂的邊緣，對方在地塊這件事上滿可以拉自己一把，卻只是敷衍推諉。如果他利先生能在市政廳里撈個一官半職，遠(yuǎn)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處處受制。

　　不過，A9的副市長，卻是另一碼事。對于A9，除了那場戰(zhàn)爭，利先生對這個城市的了解相當(dāng)有限。何況面對兩市多年的壁壘，他大搖大擺地跑到敵對方當(dāng)市長，輿論會怎么說？另外，A9政界的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誰強誰弱、誰是潛力股、誰已經(jīng)日薄西山，他更是一無所知，去那以后肯定跟瞎子一樣，處處碰壁。

　　但什么話都不能說得太滿，有必要給今后留個口子。利先生琢磨了一會兒，沒有一口回絕馬克平的提議，而是說“副市長的事我從未想過，或許以后會想的。至于乾公子，我盡力幫忙?！?p>　　“那就太謝謝利先生了，”馬克平說，“其實，我一直沒想明白，賭場那邊把乾公子請過去、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說要錢，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開口；如果是……”

　　“我也沒有想明白?！崩壬?。他說的是實話。至今，他還沒來得及問哥利亞、煙槍那幫人把人家乾公子弄過去到底要什么。他對馬市長說，他會盡快解決乾公子的事，隨即以“現(xiàn)在忙”為由掛了電話。

　　坐在椅子上，利先生深深地吸了兩口煙斗，又啜了一口濃茶。透過裊裊上升的煙霧，他想著：姓馬的沒說錯，那個公子哥在這邊，能派什么用場？

　　這么想著，利先生把哥利亞叫了進(jìn)來，對兩米五高的鐵塔道：“吩咐下去，一會兒我去威山路那邊?！备缋麃嘃c頭，隨即又問道：“這么晚？”

　　“怎么了？你困了？”

　　“嗯……沒有，當(dāng)然沒有?！闭f完，哥利亞要離開，利先生又叫住了他：“乾公子在威山路那邊，這事有多少人知道？”哥利亞搖搖頭：他都不確定乾公子是不是在煙槍那兒！“說不定，馬市長在唬咱們呢！”他對利先生道。

　　“所以我才要現(xiàn)在過去?！崩壬f罷，沖哥利亞揚揚手、讓巨人出去。他對著電話屏幕愣了一會兒神，走出辦公室，快步奔向凱瑟琳的那個臥房。不到五分鐘，利先生就匆匆“完事”，一邊走出房門、一邊整理著衣服。他先去到麗公館的餐廳里簡單吃了點兒夜宵，然后在哥利亞的陪同下，坐進(jìn)了汽車。

　　半小時后，利先生的車子停在了威山路賭場的門口。此時，已是夜里11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