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溪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雖然她不敢保證一個星期能把常恒喚醒,但她決定試一試。至少,每天都要常恒感受到她的氣息,她的聲音,她的溫度。她確定,常恒一定能感受得到。
早上七點,住院部的走廊上隱約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陪護的家屬們都開始忙碌起來。
簡溪洗漱完,打了一盆水,給常恒分外仔細地擦著臉和手臂。她住在了醫(yī)院,還好,常恒住的是一人一間的病房,設(shè)施齊全,旁邊是一張家屬陪護床,她晚上就睡在上面。
一天24小時,守著常恒醒來!
常恒是有感應(yīng)的,每次和他說話,常恒會不自覺皺眉,每當這時候,簡溪就興奮地喚他,抓起他的手,讓他感覺自己。若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她再來!反反復(fù)復(fù)。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這是她休假的最后一天,常恒還是老樣子!簡溪的心,有些害怕,聽醫(yī)生說,要盡快把他叫醒,昏迷時間過長,也會導(dǎo)致腦損傷。
回來一個多月,現(xiàn)在又加一個星期。她這天懷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和躺在那的常恒說話。
她的心很亂,說的話也格外語無倫次,分外激動,她說他倆過往的幸福時光,說他們的相遇,說自己的莽撞,說他們的未來。未來她告訴他,她再也不會離開,她要設(shè)計一個只屬于他們倆的愛巢,然后生很多寶寶,往后余生,相濡與沫……
簡溪淚眼婆娑,靠在常恒的床沿,她沒有力氣再說了,只有抽泣聲,斷斷續(xù)續(xù)。
霎那間,簡溪突然站起身,似是想起什么,匆忙找起自己的包。找到背包,就開始手忙腳亂地翻著,終于翻出一個方形盒子。
顫抖著手拿出這個精致而低調(diào)的黑絲絨盒子,雙手護著呈到常恒面前。
那是一對鉆戒。
那天常遠過來,趁著他過來陪常恒的間隙,簡溪驅(qū)車去了珠寶店,一眼看中買下的。
這是她早就想買的,本來就是打算主動和常恒求婚的。簡溪管不了了,她不想再失去,曾經(jīng)在昆明,她是真傻,真后悔,弄丟了常恒給她的草戒指。這次她來求婚吧!
簡溪把盒子打開放在常恒的床頭,里面安靜地躺著一大一小兩枚。
從被窩里掏出常恒蒼白而略顯粗糙的手,找到他的無名指,本以為那里會有戴過戒指的痕跡,出乎意料的沒有看到。
簡溪心里微微歡喜,摳出一枚大的幫他帶上,大小剛合適?!俺:?,娶我吧!”簡溪小心觀察常恒臉上的表情,沒有反應(yīng),簡溪皎邪一笑,“不回我,就算答應(yīng)了?!?p> 簡溪看著常恒戴著戒指的手,眼里的溫熱又在蠢蠢欲動。
她小心掏出另外一只,給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也戴上,和常恒的手放在一起,“她們說,左手無名指上的血管連著心臟,常恒,你感受到了嗎?”簡溪摩挲著常恒的手,歪頭看他。
“你感受到的話,就醒來看看我吧!”漸漸的,簡溪鼻音越來越重??吭诹顺:愕募珙^,“很想你。”
過了好久,簡溪一直靠在那里,她要和他在一起,雖然現(xiàn)在常恒沒有醒,雖然在醫(yī)院,雖然還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但,她能這樣靜靜地陪著常恒,她就心滿意足了!
就像是老夫老妻。一直走到白頭!
會的,一定會的,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快六年了,沒有好好看看彼此,沒有這樣安靜地感受彼此。而如今的簡溪,內(nèi)心其實是安靜的,她找到心的歸屬!她如今不會再膽怯!她已經(jīng)很勇敢!
簡溪睡著了,她做了一個美麗的夢,關(guān)于常恒。夢到他們走入教堂,她穿著白色禮服,他穿的是軍裝!夢里他穿軍裝的樣子,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臉上的笑,很溫暖??梢园讶巳诨?p> 常恒堅定地抓著她的手,手心暖暖的,讓她安心。
迷迷糊糊中,一個輕微的力道落在簡溪的頭頂。她努力睜開眼,一下看到了眼前放大而憔悴的臉。眼前的人,稍稍掙開的眼睛,長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表情帶著幾分疑惑。
“你………”由于很長時間不說話,常恒的聲音干澀而沙啞,以至于才擠出一個字,就卡在了那。作勢想要坐起來。
簡溪緩緩抬起自己的上半身,激動難掩于表。
“常恒…你終于醒了!”說著去扶常恒,“別,你剛醒,好好躺著,我去叫醫(yī)生!”話里帶著笑意,便站起,向病房門走去。
拉開病房門的一瞬間,簡溪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女子,像是剛要敲門的樣子。高高瘦瘦,干凈的短發(fā),細長而白凈的脖子,眼睛大而有神。一種說不出的自信氣質(zhì),把簡溪震在了那。
“你好,這是常恒的病房嗎?”女子問。
“是的。你是?”
“我是戰(zhàn)地的記者,我叫李念。你是他妹妹吧!在國外,我們是好朋友,聽說他受傷。我特意回國來看看他?!迸幽樕蠋еΑ?p> “哦,請進!他剛醒,我去叫醫(yī)生!”簡溪也笑著回答,順便讓開一點,讓眼前的女子進了病房。
她走進走廊,腳步快速,走廊有些長,主治醫(yī)師辦公室在走廊另一頭。在這個間隙,簡溪從口袋拿出手機,給常遠打了個電話,第一時間告訴他常恒醒了!
主治醫(yī)師和簡溪往病房走去,簡溪在后面跟著。
主治醫(yī)師開門進去的時候,簡溪還在門口,但她一抬頭瞥見那名女子正靠在常恒的床頭,坐在她之前的位置。手里握著常恒的手。低頭和常恒說著什么。
簡溪有些疑惑。但也是一瞬間。她從容走了進去。
直到那名女子扶起身,看見女子眼睛的浮腫濕潤。她心里一驚。但還是安慰自己,別多想。
“怎么樣?”醫(yī)生上前給常恒仔細做著檢查。
“有些頭暈?!背:阌行┨撊酢?p> “正常的,你頭部的傷稍微嚴重些,會有點后遺癥。但好在你醒來了!醒來就沒事了!”醫(yī)生語氣輕松,仿佛自己也松了口氣。
常遠沒一會也過來了,推門看到了那名記者,走到簡溪身旁,看了簡溪一眼,似是詢問。
“你哥的朋友?!焙喯念I(lǐng)神會地回。
“什么時候醒的?”常遠問,
“給你打電話前不久?!?p> “嗯!”常遠走到醫(yī)生的身邊詢問他哥的情況,簡溪靠在門口附近的墻邊,沒有上前。
常恒手上還戴著剛剛簡溪給他的鉆石戒指。鉆石的反光,閃到了簡溪的眼。而此時的常恒,好像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他的表情充滿了不解。
但似是躲藏著什么,不想讓眼前的女子看到,他把手放進了被子,再次拿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上沒有了戒指。
這一切,簡溪看在眼里。她的心仿佛一下又沉入深淵。她慌亂地把兩手甩向背后,摘掉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握在手心,然后快速放在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她轉(zhuǎn)頭看窗外,不再看常恒。
“常遠…”這時常恒仿佛沒有看到簡溪一樣,反而叫了常遠。簡溪低頭笑,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只覺得有點諷刺。
常恒看著門口的女孩好一會,眉頭緊鎖,他只是覺得又熟悉而又陌生。
“哥!好點了么?”常遠走了過去,
“你哥剛醒,躺的時間較長,所以不能立即下床,吃的上面必須以稀軟為主。”醫(yī)生叮囑著。
“好的,醫(yī)生!”常遠回應(yīng)著。
“剛醒,還要多觀察?!贬t(yī)生說完,走了出去!
常恒的視線再一次被拉回至簡溪那,他看向身邊的常遠,常遠在給他掩被子。
“常遠,她是?”常恒孤疑地看著簡溪。
簡溪本來看著窗外的眼神,一下看向常恒。
他,不記得她了?他失憶了!
老天爺,真是又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常遠順著他哥的目光,看向簡溪。他也震驚。他萬萬沒想到,他哥不記得簡溪了!
“哥,她…你真的不知道是誰?”常遠再三確認。
常恒緩緩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后腦勺,眼睛瞇起,作痛苦狀,“我不能想,一想就頭疼得很。”
“那你認識我嗎?”旁邊的李念此刻也站起來,弱弱問了句。
“你是李念?!背:銕缀趺摽诙觥?p> 常恒剛說完,李念不由得又握住他的手,她很感激,她牽掛的人,還記得她。
而簡溪此時,已經(jīng)想哭哭不出來了。她的燈,心中的燈,似乎在這一瞬間熄滅了。她又陷入了黑暗。
簡溪失落地低下頭。她想立即消失。不想面對如今的常恒!
沒想到,越來越遠。
讓簡溪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