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等你封條貼了再說
一個穿著黑色常服的男人走了過來,正是孫不思。
宗榕也曾經想過,帶頭來抄家的或許會是劉仕進,或是陸遷,再不濟就是席玉權。
但竟然是孫不思,宗榕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她回來以后,家里人也不是沒問過,她都是以自己是擔心宗樺所以偷偷跟著大軍為由搪塞了過去。而且回了永安后,他便給了她解藥。
按理說,他們二人已經兩清了,但宗榕看見他時心里還是萬分難過。
宗家被抄家,是最狼狽的時刻,而他卻要親眼見證她的狼狽。
“圣旨到…”孫不思接過拿出明黃色的圣旨,大家紛紛伏地而跪,就連雙腳殘廢的宗樺,也在宗松的攙扶下跪在了請磚石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宰相宗遠昌,執(zhí)掌國本,本應標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則,垂范后世。孰料其竟與西戎人勾結,并使其子宗樺延誤戰(zhàn)機,害我大慶八萬兒郎性命。朕深惡其罪,依律當嚴懲不貸。然念其祖,其父,均乃三朝老臣,德高年劭,功勛卓著,特從輕發(fā)落,著令罷職去爵,除順源老家房產地產外,其余家產充入國庫,逐宗遠昌及妻兒出永安,永世不得回?!?p> 宗榕張大了嘴巴,老太太并未告訴她抄家的罪名是什么,雖然她也知道抄家的罪名定然小不了,但勾結外敵這種事可是死罪!
宗榕不由得轉頭去看宗遠昌,只見他不可置信地望著孫不思,雙鬢花白的發(fā)絲在寒夜中飄零,他雙唇微微顫抖,“這位大人,是不是看錯了?我宗遠昌,怎么可能勾結外敵?”
“這件事證據確鑿,宗大人還是及早安葬了老太太,速速啟程吧?!睂O不思面無表情。
“孫先生,”宗樺突然掙扎著要站起來,卻因雙腳不便,直接跌坐在地。
他沉聲說到,“在下確實因為一時意氣用事延誤了戰(zhàn)機,但與家父無關?!?p> “宗樺,此事確實證據確鑿?!睂O不思背著手,悠悠說到。
宗樺抬頭看了看魚肚白的天邊,又看了看蒼老的雙親,最后目光落在了宗榕的臉上,片刻后,他說,“還請孫先生代為轉告陛下,若陛下不信,我愿,以死明志!”
“樺兒!”宗夫人捂住了嘴,癱坐在地,嗚嗚地哭了起來。
要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宗榕咬了咬牙,看向孫不思,“敢問孫將軍,是何證據?”
“一封信?!睂O不思倒沒有憤怒,“一封素小王妃親自交給陛下得信?!?p> “宗柳?”宗遠昌喃喃問到。
“正是。”孫不思點了點頭,“宗大人若有疑問,不如親自去問她?”
“不,不可能啊老爺,柳兒怎么會做這種事?”邱姨娘爬向宗遠昌,臉上滿是懷疑和驚恐。
“怪我,沒教好孩子?!弊谶h昌苦笑到,他突然跪直了身子,對著皇宮的方向拜了三拜,“愿陛下萬壽無疆。”
一家人見宗遠昌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頓時哭作一團。
孫不思冷冷地看著他們,直到大家漸漸平復了心情,他才轉過身來,對宗榕說,“宗小姐,請隨我來一下?!?p> 宗榕站起來,跟著他到了院西大柳樹下。
“孫將軍?!彼A烁I?,醒了女兒家的禮,孫不思詫異地伸出手想將她扶起,但終究還是縮了回去。
孫不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色復雜,半晌,才悠悠開了口,“陛下帶了口信來?!?p> “是何口信?”宗榕冷冷地問。
孫不思喉頭動了動,有些艱難地說,“他說,若你想入宮,妃位還是你的?!?p> “哦?”宗榕站了起來,冷笑到,“若我進宮,能否保住宗家?”
孫不思搖了搖頭,“他說宗家之事,毫無回旋的余地?!?p> “呵…”宗榕低低笑了,在席玉權心里她便是如此地不堪?
“你要知道,”孫不思頓了頓,“若你進了宮,便還有機會讓宗家東山再起?!?p> “所以,你也希望我入宮?”宗榕直勾勾地看著他,勾著唇笑了笑。
“我…我自然希望你好,此去順源,路途遙遠…”孫不思眉頭緊皺,眼睛卻只往那新月般的柳葉望去。
“你告訴他,我宗榕就算死也不會再進宮?!弊陂艙哿藫凵砩系幕覊m,將鬢角的白色絹花按了按,“孫將軍無事便請回吧,祖母定不喜你在此逗留?!?p> 宗榕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去,四月的風還帶著寒意,卷著凌亂的紙錢四處飄散,孫不思伸手扯下一片柳葉,拿在手里。
因老太太新喪,席玉權又格外寬限了三日。這三日里,宗府之人依著原本的禮節(jié)給老太太治喪。只是如今宗家獲罪,除了云無心日日過來幫忙,原來阿諛奉承的那些人,連影子也見不著了。
宗榕看著門口羅雀的宗家,想起了老太太壽宴時的繁華熱鬧,心里不由得難過萬分。
到了第三日,云無心遣了人幫著將老太太安葬在城郊一塊墓地,這塊墓地是多年前老太太為自己選的,墓也早就砌好了,只需要立碑就行了,倒也省了事。
葬了老太太,大家便回了府,府里已經候著幾十個士兵,一個穿著錦袍的男人拿著一個匣子走了過來。
“宗相,哦,不,你如今也不是什么宗相了,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蹦腥撕呛切χ?,一臉得意。
“劉仕進,你可真是小人,為了看我的笑話竟然特意向陛下討了這個差事?!弊谶h昌不屑地看著劉仕進。
“這叫風水輪流轉,您當時不也看不上我劉仕進嗎?”劉仕進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劉大人?!痹茻o心后面喚他,將他嚇了一跳。
“云,云無心,你來這里干什么?”劉仕進看著眼前這個臉色陰郁的男子,嚇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我云無心如今無官無職,劉大人也要管?”云無心按了按腰間的劍,看了他一眼。
“那那自然是管不著,但是這宗家被抄家了,這宅邸也是公家的了,你自然進不得?!眲⑹诉M結結巴巴地說,一看就是一個色厲內荏的草包。
“等你封條貼了再說?!痹茻o心冷笑了一聲。
劉仕進急忙催促著身邊的其他官員對著匣子里的相冊和清單,一樣一樣的清點。
又將宗府男女分開,女眷進了西廂房,男人們則進了東廂房。
“這是要做什么?”幾日來,宗夫人已經如驚弓之鳥,此刻正睜大了干枯的雙眼,緊緊地抓著宗榕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