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韌道：“軍士不足，可以募兵、征兵。但不撫慰傷亡者，會寒了邊疆幾十萬軍士的心，才真的會毀了大梁江山的基業(yè)?！?p> 對方還想堅持：“臣以為——”
小皇帝生氣地站起來：“閉嘴！你以為什么啊你！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那朝臣嚇得跪在地上：“圣人明鑒，臣絕無冒犯之意?！?p> 小皇帝拂袖：“你們一個個的，總說沒有冒犯之意，其實呢？無論朕做什么決定，你們都會反對。朕意已定，詔書已發(fā)，休得再議?！?p> 那朝臣也是個剛的：“臣只怕這不是圣人的意思，是別人的意思?！?p> 小皇帝怒：“是錢氏的建議，朕應(yīng)允了就是朕的意思。朝臣的諫疏朕也應(yīng)允了許多，難道都是朝臣的意思嗎？難道所有的問題都要朕自己想辦法嗎？如此，前人又為什么設(shè)立文武臣工！”
“輔佐君王是臣工的職責(zé)，但錢氏——”
“錢氏佐政是皇考定下的，你想讓朕不尊皇考遺命，做不忠不孝之人？你不敢勸諫皇考，卻對朕百般指責(zé)，看來是不認朕這個君王啊?！?p> 小皇帝輕飄飄地說：“如此，你便回鄉(xiāng)吧?！?p> 就這樣，小皇帝第一次自己做主罷免了一名官員，五品通政司右參議黃明超。
河流濫觴處，誰能想到他日后的磅礴呢。有了這第一次，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
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黃明超跪在地上，絕望地看著站在前排的徐平成。
此刻，徐平成的內(nèi)心也是慌亂的，才過了短短一日，皇帝就變得如此依賴、維護錢明月了。若他聯(lián)合錢家對徐家動手，他該怎么做？徐家沒有兵權(quán)，只能任人魚肉。
林長年微微側(cè)頭，禮部左侍郎崔兆斌便執(zhí)牙牌出列：“臣禮部左侍郎崔兆斌有本奏?！?p> 小皇帝坐下：“講?！?p> “禮部為朝廷主持會試，選拔德能兼?zhèn)渲?，今黃明超欺君罔上，不忠不義，仁德盡失。臣請革除其進士功名，以儆效尤?！?p> 小皇帝余怒未消：“大梁子民不替此等人分攤賦稅，還是革除全部功名吧，且不許再考?！?p> 就這樣，黃明超從全家全縣的驕傲，堂堂五品朝臣跌回白身。
肩負家族的榮耀與希望，苦讀寒窗十余年，官場摸爬滾打又十余年，此刻，一切化為烏有。
黃明超癱在地上。
主意是上面的上面定的，去干的是他，背黑鍋的是他，丟官萬劫不復(fù)的也是他——這就是官場。
殺雞能不能儆猴不知道，儆雞還是沒問題的。
今日事讓滿朝文武意識到，天子便是年幼也是真龍，不是尋常禽獸可欺辱的。
兵部員外郎韓龍執(zhí)牙牌出列，道：“臣有本奏?！?p> “說?！?p> “近來天下不太平，圣人為江山社稷殫精竭慮，實在太過辛勞。臣以為既然武皇帝令錢氏佐政，她亦有佐政之才德，不如就讓她繼續(xù)協(xié)助圣人處理瑣碎政務(wù)，也免得您太過辛勞?！?p> 小皇帝說：“政務(wù)朕會處理，不用她。朕懲處黃明超，是因為他忤逆朕，并不意味著朕就會讓錢氏‘佐政’，明白嗎？朕不知道你是想順著朕的意思阿諛奉承，還是想替錢氏說話，總之，朕就是不準(zhǔn)。”
徐平成這才感受到外界的溫度，但他不再對掌控小皇帝抱有完全的把握，也開始做另一手準(zhǔn)備——掌握北門軍的兵權(quán)，要盡快！
不能繼續(xù)入宮處理政務(wù)，錢明月自然是失望的，不過也沒閑著，出門去了西城。
西城的新平坊里，有謝文通的府邸，因為京城已經(jīng)有了通政使的謝府，他家正門掛的牌匾是篆字“水漫月盈”，對外聲稱是謝府的別院。
客廳都是男客，謝文通與錢明月在書房說話。
錢明月道：“陜西戰(zhàn)況不好，父親說缺智囊。學(xué)生擅自做主，勞累先生了?！?p> “你做得很好，為師以你為榮，圍魏救趙之計用得相當(dāng)精妙。”
錢明月懵：“圍魏救趙？什么意思？”
謝文通微笑：“令遼東兵馬主動進攻，減輕西北的壓力，不正是圍魏救趙嗎？”
錢明月更懵了：“今日圣旨多了這一條？昨日議事的時候，沒有人提起過遼東??？這是誰的主意？會不會是徐平成的陰謀？”
謝文通垂眸，這竟不是明月的計謀，那會是誰呢？徐平成心量小、眼界短，只盯著京城權(quán)力爭斗，根本不在意邊疆戰(zhàn)事，不會替邊疆謀劃。其他人，誰有必要只做不說，深藏功與名呢？
看來，是那位了！
謝文通說：“不會，此計對錢家沒什么壞處?！?p> 錢明月不確定：“真的嗎？”
謝文通問：“遼東兵馬能打仗嗎？”
“當(dāng)然能，外祖父很厲害的，突力主力軍都不是對手，所以才放棄遼東，轉(zhuǎn)攻西北?！?p> “遼東軍現(xiàn)在有仗打嗎？”
“沒有，突力沒有進犯?！?p> “遼東軍能調(diào)去支持西北嗎？”
“不能，遼東守備若空虛，突力一定會趁虛而入的，屆時直接危及京城。”
謝文通不說話了。
錢明月想明白了：“能征善戰(zhàn)卻無用武之地，眼下的局面，白白浪費了遼東軍的強大戰(zhàn)斗力?。 ?p> “眼下突力精銳之師在圍攻陜西，東部兵力必然空虛，讓遼東軍就近進攻突力，逼他們分兵來救援，就能減輕西北的壓力。這么好的化被動為主動的計策，我怎么就沒想到呢?！?p> 謝文通調(diào)侃：“覺得這是一個上上策？”
錢明月不太確定地點點頭：“莫非先生認為不是？”
“你了解突力多少？你認為突力王會分兵去救東側(cè)嗎？”
為先帝守心孝的時候，錢明月閑得無聊，盡力去了解過突力。
“突力由許多小部落組成，小部落又根據(jù)地緣、親緣和習(xí)俗組合成五個主要部落，鴻臚寺因為它們分別位于突力東、西、南、北、中的位置，將它們稱作青、白、朱、黑、黃部?！?p> “如今突力王是黃部首領(lǐng)，他的王位是殺害原突力王、青部首領(lǐng)才得到的，青部與黃部之間怨仇很深?！?p> “我們令軍隊大舉進攻突力青部，突力王極有可能不派兵回援，但青部的士兵不會同意的。此計，若不能圍魏救趙，就可以激化突力內(nèi)部矛盾，總之，對大梁是有利的?！?p> 謝文通點頭：“所以說，這不是一個壞主意?！?p> 錢明月欲言又止，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