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帝似是笑了一下：“你錯在張口就提退婚。人生，哪那么多退路?！蹦銢]有退路，只能沿著朕給你定的路往前走！
退婚跟人生的退路有什么關(guān)系？我早就退過一門婚事了。
錢明月跪下：“是，小女有罪。圣人，其實，小女不是想退婚，只是，只是看圣人如同長輩一般，跟長輩撒嬌作鬧而已?！?p> 元貞帝哈哈大笑：“對，朕就是你的長輩。哪有長輩不容孩子使小性子的，你無罪，快起來吧?！?p> “昔朕蒙難于曹縣，蒙錢氏女相救才得存，以其恩重且德才兼?zhèn)?，故聘為太子妃。后宮奴婢竟敢欺辱凌虐，置朕于何地！著鑾儀衛(wèi)將人捆綁至西華門，杖斃?！?p> “明月，你來監(jiān)刑?！?p> 不知道為什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錢明月反而愈發(fā)恐懼起來，莫名寒顫了一下。
西華門下馬碑前，點亮了無數(shù)燈籠，將黑漆漆的夜照得仿若白晝。
錢明月靠著墻根站著，希望厚實的墻能給自己遮擋一下冷風(fēng)。
元貞帝派了幾個內(nèi)使，不知道負責(zé)什么，總之就站在她左右。
一輛黑漆漆的馬車，在離下馬碑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魁梧壯碩的鑾儀衛(wèi)將一個個東西扔下來。
竟是捆綁著的嬤嬤，她們被堵著嘴，再痛也叫不出聲來。
后面跟來的馬車上，下來幾個鑾儀衛(wèi)，掄起大杖往嬤嬤們身上砸。
元貞帝說了：杖斃！
錢明月前世今生連殺豬殺羊都不曾見過，哪里看得這種場景，瑟縮一下，閉上眼睛。
耳邊響起內(nèi)使陰陽怪氣的聲音：“錢二姑娘，別閉眼睛呀，您看，欺負您的人受到懲罰了?！?p> “您看呀！”
錢明月眼看那些嬤嬤在地上痛得打滾，鑾儀衛(wèi)依舊拿大杖往下砸，有時候砸在前胸，有的砸在脊柱，有的直接砸在頭上，她們五官扭曲，滿臉是血。
“??！”錢明月驚呼一聲，蹲在墻根，閉著眼睛尖叫，“別打了，別打了?！?p> “殺了她們吧！給她們個痛快！”
內(nèi)使說：“錢二姑娘，您是個仁慈的人兒，可是下人冒犯了您，就要受罰啊。圣人旨意可是杖斃，哪能不遵從?！?p> “您睜開眼睛，看看呀，這事兒以后常見的很?！?p> 錢明月就是不睜，反而閉得更緊了。
“算了，不想看，聽聽也行。去，把她們的嘴松開?！?p> 接著，如惡鬼般的哀嚎傳到耳中，錢明月捂住耳朵，都無法阻止這聲音傳入耳中。
他們敢這樣嚇唬自己，一定是奉了元貞帝的旨意。
前一刻還親和慈祥得很，下一刻就對精神施以酷刑。果真伴君如伴虎??！
是不是他惱怒了自己的言行無狀？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兒恃寵生驕？
這折磨人的刑罰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漫長得好像有幾個世紀(jì)，聲音才漸漸歇了。
內(nèi)使說：“沒聲了，可能都死了。錢姑娘，圣人命您監(jiān)刑，您去檢驗一下，這刑是不是到位了?！?p> “不，我不去?！卞X明月抱頭蹲在那里，又冷又怕，瑟瑟發(fā)抖。
“快去吧，這天寒地凍的，您檢驗完了我們好打掃干凈宮門，回去休息?！?p> 錢明月就是不肯動。
一個鑾儀衛(wèi)說：“算了，還是我們自己檢驗吧?！?p> 過了一會兒了，又說：“都死透了?！?p> 內(nèi)使說：“那就麻煩您把尸體弄走，咱家好把地清理了?！?p> 水聲、木桶落地的聲音不絕，后來就沒有什么聲音了。
一內(nèi)使溫聲說：“好了，沒事了，錢姑娘可以回去了?！?p> 錢明月慢慢睜開眼睛，卻見滿地是血，還有幾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嚇得驚叫一聲，昏厥過去。
內(nèi)使搖搖頭：“如此心慈手軟，難啊?！?p> 西華門外的大杖之刑還沒有進行完，徐皇后已經(jīng)得到消息，怒氣沖沖地趕往乾清宮。
“妾上午才派去教養(yǎng)嬤嬤，皇上晚上就杖殺在西華門，皇上這是在打妾的臉面??！皇上讓妾怎么在后宮立足？”
元貞帝眼皮都懶得翻：“幾個賤奴就是皇后的臉面，那朕欽定的太子妃又是什么？”
徐皇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突然將頭靠近他，語調(diào)輕柔地說：“皇上，您臉色不好啊?！?p> 元貞帝差點以為她對自己還有夫妻之情，還在關(guān)心自己，在自己病得幾乎人人都能看出來的時候，她也看出來了。
“是太過操勞了吧，勞累太過有損壽限啊，陛下還是歇歇吧?！?p> 本宮肯定比你長壽，本宮看你還能護她幾時！
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李蘭英，狠狠地剜了一眼，又冷哼一聲，走了。
元貞帝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朕去之后，只怕你難以得存啊。”
李蘭英自幼入宮，見過聽過很多后宮密辛?；实廴ズ?，伺候的人哪個能得好？
他父母已逝，兄嫂不慈，又無子女，圣人去后，又何必強求得存。
他跪在地上：“奴婢愿皇上身體康健，長命百歲，好讓奴婢一直伺候著，生死相隨?！币馑际遣慌卵吃崃?。
元貞帝搖頭：“朕會給你安排個去處?！?p> 皇后宮中耳目眾多，錢明月將來進宮也不能兩眼一抹黑，正好把李蘭英留給她。
至于如何讓李蘭英對她忠心耿耿，還得謀劃一番。
好累！
他確實操勞太過了，可是還不能睡下，他還在等西華門的消息。
內(nèi)使稟報完畢，元貞帝陷入沉思。
十七歲的錢明月或許遠勝十七歲的徐輕云，但十七歲的錢明月面對的不是十七歲的徐輕云。
徐后心狠手辣，還占了尊長，錢明月太過溫良柔善，怕是斗不過她。
一旦徐后挾制天子，垂簾聽政、臨朝稱制，錢家李家再有權(quán)勢，也不過是臣，君王一道旨意就罷免了。錢明月在后宮，徐后殺她更是易如反掌。
他們結(jié)局慘淡，誰來輔佐新帝親政？大梁江山豈不是要落到徐家手中！
不行，必須徹底斷了徐后垂簾聽政、臨朝稱制的可能性。
最好的辦法是，把垂簾聽政、臨朝稱制的權(quán)力，給另外的人。
元貞帝寫了一張紙條遞給李蘭英：“著禮部造印?！?p> 錢明月再次醒來，是在馬車上。
馬蹄聲噠噠，敲碎了夜的寧靜，敲到人心里去。
“什么人！已經(jīng)夜禁竟然還在朱雀大街駕駛馬車！”是一隊巡夜的人。
錢明月心道壞了。
大梁改前朝宵禁為夜禁，明確規(guī)定一更敲響暮鼓，五更敲響晨鐘，暮鼓晨鐘期間通行，則是犯夜，要笞打四五十下。
衣里明珠
元貞帝的試探，也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