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東西南分別以宮門為界,北側(cè)以峪湖為界,華樂谷以及他的三千禁軍被容赤軍畫地為牢,在這狹小的半座王宮內(nèi),雙方形成了攻防之勢,馮天樞和楚青松分別駐守東西兩宮門,安翎霄的親衛(wèi)軍駐守南宮門,華樂谷則親自帶兵守峪湖戰(zhàn)線。
顯而易見,最先交火的就是沒有宮墻作為屏障的峪湖線,容赤軍頂著箭雨陸續(xù)泅渡過湖,很快逐個上岸與禁軍兵刃相見,不多時華樂谷便拔劍加入了最前線的戰(zhàn)役中。沒有了華樂谷護在身前,即便有兩個被安排保護她的禁軍侍衛(wèi)在側(cè),汐曳仍舊顯得有些孤立無援,眼見著刀劍在她不遠處來回翻覆,兩名侍衛(wèi)出劍相護,刀光劍影間,她終于有些害怕了,扶著自己的腰腹向后退了退。
平嫣迷茫地看著越發(fā)混亂的戰(zhàn)場,似乎比汐曳更加手足無措,直到容赤士兵抓了侍衛(wèi)無暇顧及汐曳的間隙,揮劍砍向這位戰(zhàn)場中顯得十分突兀的孕婦,平嫣終于出手擋下,并奪劍反殺。
驚魂未定的汐曳震驚地望著她,來不及說話,戰(zhàn)役便已經(jīng)波及了峪湖戰(zhàn)線的所有人。
兩國的士兵互相砍殺著,搏斗著,嚎叫著,只有平嫣費力卻盡力地保護著她身邊的孕婦,仿佛感受不到身上數(shù)道劍痕的傷痛。
巳時,華樂谷帶兵節(jié)節(jié)敗退,北側(cè)的峪湖戰(zhàn)線被推到望塔附近,禁軍和容赤軍都殺紅了眼也染紅了臉,濃重的血腥味仿佛進一步刺激了他們的殺戮神經(jīng),每個人都像極了嗜殺的怪物。
陽光照在承明殿前,地上一片片刺眼的鮮紅,亂糟糟的殘肢斷臂,猙獰的死相,比戰(zhàn)爭本身更加吵鬧。
又一次為汐曳擋下一個容赤士兵,平嫣有些力竭地用劍拄著地,大口喘著氣,一個輕飄的身影殺來,平嫣下意識出劍,卻為時已晚。一擋一卸,利劍落地,一拉一扣,平嫣的雙手被鎖在身后。
面對熟悉的招式,平嫣立馬猜到此人身份,“尤理?”
“小世安已經(jīng)敢對我直呼其名了?!庇壤硇靶χ鴱纳砗蟓h(huán)住平嫣的脖頸,“能見到活著的你真好,看來華樂谷還是對你心軟啊?!?p> 平嫣掙扎了幾下,發(fā)現(xiàn)尤理的手臂并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只好作罷,“難道尤大人希望看到我死?”
“怎么會呢?我是欣喜,這樣打打殺殺的戰(zhàn)場實在太無趣了,不如來做個游戲如何?我們來驗證一下華樂谷對你究竟有多心軟?!彼f著沖不遠處正在血戰(zhàn)的華樂谷喊道,“喂!華樂谷!你的王后在我手里,只要你繳械投降,我就放了她,如何?”
“你瘋了吧?我可是容赤細作,他不會管我死活的,拿安汐曳要挾比我管用多了?!?p> 尤理在她耳邊小聲道:“那可不一定哦?!闭f著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平嫣喉間。
廝殺中的華樂谷看到他這個舉動,果然被分去了注意,雖然仍在戰(zhàn)斗,但明顯開始防守多于進攻。
“我數(shù)三聲,”尤理的匕首開始在平嫣的頸部劃出一道血痕,“一…”
華樂谷邊抵擋邊靠近他們二人。
“二…”血痕更深了,鮮血順著傷口流下。
平嫣下意識仰頭,“尤理你玩兒真的???”
華樂谷環(huán)顧著四周的戰(zhàn)況,最終把目光停留在了平嫣身上。
“三…”
平嫣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等一下!”華樂谷高高舉起手中的利劍,撒手任它落地,“我降?!?p> 放棄抵抗的他立刻被周邊的敵軍劃了幾劍,容赤士兵在尤理的喝聲中才停手。正在交戰(zhàn)的士兵們陸續(xù)停下了戰(zhàn)斗,看著雙方的代表人物交涉。
尤理并沒有松開手,笑著對身前的平嫣耳語:“我說不一定吧?”
“華樂谷,你應(yīng)該知道你的王后是我的人吧?”
華樂谷顯得很不解,“你這話什么意思?”
這次輪到尤理不解了,只好說得更加直白,“我說她是容赤細作。”
華樂谷仿佛不知道這件事般,詫異地看著平嫣,“真的是你?我不信,我無數(shù)次說服自己不會是你,為什么?為什么真的會是你?”
平嫣懵懵懂懂地回視著他,完全不能理解他意圖。
“這十年,你心里可曾念過我?”
“華樂谷你在說什么呢?”
“回答我!”
平嫣高聲反問:“你呢?這些年寵我,信我,可曾后悔?”
華樂谷沖她笑了,那是北巡歸來他第一次沖她露出這般和暖的笑容,“從,未。”
尤理終于松開了平嫣,她卻不知何去何從,佇立在原地呆呆地望著華樂谷。
并沒有繼續(xù)同平嫣對視,華樂谷轉(zhuǎn)向尤理,“尤大人可以代表容赤嗎?”
尤理聳聳肩,“當然,但我知道你不信我,段大將軍馬上就進來了,你可以跟他聊?!?p> “段陽玉?”
“正是,如果你不想你這點人全折進去,最好主動開宮門相迎?!?p> 勸降的話術(shù)一出,禁軍侍衛(wèi)們皆無法接受未血戰(zhàn)到底便投降的結(jié)局。
“王上…”
“王上再等等吧…”
“援軍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我等誓死不降…”
……
“第一,千蘭所有百姓不殺,第二,所有與我共降的華家軍不殺,第三,宮內(nèi)所有的宮人婢子不殺,第四,我的家眷不殺。如果尤大人能允下這幾件事,我親自去開宮門?!?p> “當允,段大將軍也會允。”
華樂谷抬起滴血的雙臂,行了一禮,在他的授意下,安氏親衛(wèi)緩緩打開南宮門。
從那一刻起,千蘭王宮這最后一道防線被破,千蘭都城徹底淪陷,同樣意味著千蘭這個建立不足百年的國度,就此走到了歷史的尾聲。
亡國之君重申了他的請求,段陽玉行禮允下。
龍紋云邊雕花金鞘中的鋒利短匕,在千蘭末代君王手中結(jié)束了他僅二十六年的短暫一生,而那個他曾放于心尖上的女人在他彌留之際,用耳語告訴了他一句別人都聽不到的話。
氣絕時,眼神中沒有憤恨,沒有哀傷,也沒有仇怨,他就定定地看著明亮的天空,與世長辭。
華樂谷熱血未涼,梆的一聲,一個白色身影從望塔頂層墜落,嚇得四周的人皆后退了一步,隨著血跡從腦后慢慢滲出,一尸兩命。
平嫣懷抱著華樂谷,望向不遠處躺在血泊中的安汐曳,仿佛得到了什么力量的感召,她拿過華樂谷手中的匕首舉到頸邊,閉上了眼睛。
一把飛來的折扇打掉了她手中的兇器。
“你做什么?”尤理蹲在她身邊,兇神惡煞地問,“為他殉葬嗎?”
平嫣無神地平視前方,“如今尤大人的目的達到,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p> “可你是我的人,生死由我不由你。”
“尤大人拿我當傀儡,便真以為我可以做到如傀儡般嗜血無情?”平嫣緩緩舉起雙手,“多年屠戮,是時候血債血償了?!?p> “你想以此懲罰自己?”段陽玉的聲音從平嫣背后傳來。
平嫣將華樂谷輕輕放在地上,反身跪在段陽玉身前,“大將軍,吾有一請求?!?p> “請講?!?p> “永遠不要公開蘭嫣王后容赤細作的身份,于國,于民,于史,于后世,她都應(yīng)該同華樂谷死在一處。”
“我也正有此意,若世人皆知千蘭的王后是我容赤的細作,豈非讓人嬉笑容赤靠陰詭手段收復千蘭?”
“謝大將軍?!逼芥锑嵵剡蛋莺螅焓秩炷潜笆?。
匕首被劍尖挑起,飛得更遠了,這次阻止她的是段陽玉。
“死從來不是懲罰,活著才是。湯平嫣已經(jīng)死了,伊世安還活著。”
容赤一百七十四年六月初九,容赤軍占領(lǐng)昌都城,華樂谷于千蘭王宮望塔前自殺身亡,獲得千蘭王璽的段陽玉不久后先是聯(lián)合泉山下的容赤軍勸降安翎霄,又與亞墨城外的大軍里應(yīng)外合,威逼利誘農(nóng)昶和宋欽投誠,至此,千蘭國亡,千蘭王室正式成為歷史,千蘭國土并入容赤,容赤大陸分裂七十六年后終歸一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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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精靈鬼
兄弟姐妹們不要走呀!還有番外?。?!還有后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