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樂谷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半晌沒動靜。
平嫣起身走到他身邊,為他按摩著雙鬢,輕聲說:“累了吧?我為王上梳梳頭松范松范?”
華樂谷握住她的手,溫柔地笑著道:“好?!?p> “這次的中宮懿旨,王上是不是認為我很過分?”他在鏡子前坐下,平嫣熟練地為他解開發(fā)髻,齊腰的長發(fā)散落下來。
“說實話,我總覺得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還是知道我希望你同她們交好之后。”
“可能是…權(quán)力迷人眼吧?!遍燒X梳輕松地一梳到底。
華樂谷搖搖頭,“不是,我覺得一定有別的理由。”
平嫣握著梳子的手微顫了一下,神色也跟著波動一瞬。
她的異樣沒有被察覺到,華樂谷繼續(xù)說著:“你大肆整頓后宮不久,我便在想,或許是我太過急于讓你收攬人心,沒考慮周全。畢竟他們對你的偏見不是短時間能消除的,以你的身份,也很難做到同他們交好。這么想來,你若是再行事軟弱,怕是只會更讓人覺得你容易拿捏?!?p> 聽到這話,平嫣不由地露出一抹心酸的笑意,“王上不怪我對王妃們太過苛責嗎?”
“嫣兒,王妃們重要是因為她們的父親都是朝中重臣,而你又是奪了她們后位的人,你看不慣她們行事作風,她們對你也有不忿和鄙夷,這種關(guān)系大概真的不可調(diào)和吧。但如果她們的父親不在朝中任職,王妃們便無關(guān)緊要,你這個王后應(yīng)該就能順當些了。”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寂。
“王上…不會要為了我動重臣吧?”平嫣說著已經(jīng)紅了眼睛。
華樂谷輕輕地拍著平嫣搭在他肩頭的手,“你放心,我會慢慢來的,操之過急恐有損國祚。但總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百官萬民皆臣服于你的千蘭?!?p> 眼眶的聚集眼淚順著平嫣的臉頰,滴落在華樂谷的頭頂。
華樂谷轉(zhuǎn)身看到平嫣的哭相,緊張起來,“嫣兒你怎么又哭了?”
“王上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么好,我配不上…”
華樂谷站起身將她攬進懷里,“傻嫣兒,說什么配不配的?你還不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嗎?”
平嫣抬起淚眼望著他,問:“有多重要?比千蘭還重要嗎?”
華樂谷噗嗤一聲笑了,“你這是什么比法?你跟千蘭同樣重要?!?p> 平嫣試探地問:“如果讓王上放下千蘭,跟我遁世,可愿?”
“不愿。你和千蘭又不是對立的,為什么非要舍其一呢?”華樂谷為她抹去了面上的淚珠,問道。
平嫣淺淺地笑了,“只是一個假設(shè)。”
“那說點實際的,我會保護你,替你掃清一切威脅,要你跟我一起守護千蘭,守護華家軍,守護錦兒,可愿?”
平嫣淚水如決堤般涌出,抱著他哭了很久,最終也沒正面明確地回應(yīng)他的問題。入夜后,平嫣再次為熟睡的華樂谷診脈,面色凝重地緊擁著他睡去。
連續(xù)經(jīng)歷被自己下屬彈劾,被迫自掏腰包填充國庫,嵐妃一而再地被王后欺辱,葉崇最終按耐不住心中這口怒氣,剛出正月便秘密邀約雷升過府,謀劃著給這個年輕的千蘭王一些教訓。
“葉首輔想怎么做?”
“這小子兩年前就曾試圖將豢養(yǎng)死士刺殺君王的屎盆子扣給我,你也是看見了的,不如就真的做給他看看。還是老門路,你派個可靠的人聯(lián)絡(luò)泉山,雇傭百余死士,華家軍對私養(yǎng)死士的事很敏感,讓他們小心點,喬裝后分批入昌都?!?p> “刺殺華樂谷?”雷升瞇著眼睛問,“他死了,王位不就落到華錦那小孩手里了嗎?”
葉崇思索片刻,搖搖頭,“不是刺殺他,先積蓄力量。雖說華錦還是個奶娃娃,不足為懼,但若是他名正言順地登基繼位,有個手握兵權(quán)的舅爺爺保著,還有個心思深不見底的養(yǎng)母護著,不好對付。”
“難道葉首輔是想斷絕這個后患?”
“那都是后話了,先將死士藏進府內(nèi),探探華樂谷治下的松緊程度,如果順利,手里有了兵,才好再議后事。當年能私藏兩百死士,還是趁著華誠不在昌都,借助楊崢命我們暗地里剿滅薛氏之名,如今這死士入城,須得更謹慎些才行?!?p> 雷升側(cè)首試探道:“葉首輔可是有意向自立為王?”
葉崇擺著手否認,冷笑一聲,“當王有什么好?誰是王不重要,只要我內(nèi)閣首輔的職權(quán)牢牢地抓在手里就好,這可是唯一一個權(quán)和錢雙收的位置。葉氏是上古流傳至今的大家族,都指望著我養(yǎng)活呢!可他華樂谷如果想動我,就別怪我換個人來坐這個王位了?!?p> “明白,需不需要先給姚允釋一些顏色?”
葉崇將茶杯放下,幽幽道:“等人手到位了,可以先拿他開刀試水?!?p> 三月初,第二批喬裝死士進入葉府時,便被暗子察覺到了。華樂谷交代馮天樞不要打草驚蛇,看看他到底要藏多少人,準備做什么。
從泉山而來的不止有葉崇雇傭的死士,還有余久的師侄,帶著一個余久和平嫣都期盼了很久的消息。
余久入東宮為王后請脈的日子,向她介紹道:“泉山的極北之地,有一個位于泉山之巔的山谷,名叫雪幺谷,谷主司徒信擅長毒術(shù),自封毒王,也許會對這個毒的配方有所了解。”
平嫣欣喜地問:“可有前去問詢一二?”
余久搖頭,“據(jù)說這個司徒信行事頗為怪誕,他立的規(guī)矩是,想見他必須拜師學藝,三個月之內(nèi)若是習得的技藝讓他滿意,便許其所求,否則十年內(nèi)不可離谷。師侄不敢貿(mào)然行事,便先回來告知于我?!?p> “別人都是生怕自家手藝外傳,他居然強迫人家做徒弟,是什么目的呢?”平嫣疑惑地半瞇著眼睛。
“不知,當然,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收,得先解了他下的毒,才能入谷學藝?!?p> “打聽的如此清楚,難不成他到處散布雪幺谷的入谷門檻?”
“你說對了,大概三年前,他派了批弟子出谷招收有天賦的學徒,并大肆宣揚雪幺谷的毒術(shù)如何獨步天下,谷主如何神通廣大,谷中景致更是如仙境幻化?!?p> 平嫣淺笑,“如此看來他是求名聲了,想成為薛氏第二。照他的規(guī)矩,恐怕只有我親自去才能在三個月內(nèi)出谷了??墒俏胰缃耠x不開昌都啊…”她說著蹙起眉頭。
“今年是新王登基的第三年,照例在入夏時會有北巡之行,作為王后,你肯定會與王上同行,屆時再脫離北巡隊伍,獨自入谷?!?p> “北巡?昌都以北只有兆井和泉山,會去多久?”
“三四個月吧,應(yīng)該會在入秋之時回朝?!?p> 平嫣的眼珠來回轉(zhuǎn)動了幾圈,點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