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塵燕能開始御物了。
他當然還做不到像徐聽南那樣,橫跨長空彈一滴雨珠取人性命,但盡管如此,這小姑娘已經(jīng)能開始控制一些輕一點的物體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飛了,而她似乎受了莫大的鼓舞,一天到晚都在練習。
小姑娘很開心,可這就苦了柳長青了。
他經(jīng)常吃飯吃到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筷子沒了,搭眼一看,嗬,擱天花板上立著呢。
或是走著走著,突然衣服松垮垮的,扣子少了好幾個。
柳塵燕還不足以御物傷人,甚至飛得快一點也不行,但是考慮到這位開運后才練了兩三天,按照徐聽南的話來說,這已經(jīng)是很厲害、很有天賦的了。
這就顯得柳長青格外的卑微。
他到如今甚至還沒有成功引靈氣,就莫說開運時來個方圓百里盛夏轉(zhuǎn)寒冬臘月的人間奇景,他現(xiàn)在唯一想干的事情,就是趕緊把那個狗屁靈氣吸到自己腦袋里。
然而他做不到,真的不行,就是完完全全的不行。柳長青除了做飯打掃吃飯睡覺便就盤腿在自己屋里打坐,但是無論多么專注、時間用的多么久,也無法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不同。
焦躁的情緒在心理快速的彌漫開,他前天看到柳塵燕第一次做飯時不小心打翻了盤子,心里竟然生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瞬間清醒過來,嚇了一跳,自己上一次跟妹妹發(fā)火已經(jīng)能追溯到個位數(shù)的年齡了。
他覺得自己這樣執(zhí)著下去可能會不太對勁,便跑去問徐聽南,結(jié)果這位小師傅一臉疑惑。
“啥,走火入魔?”她搖頭晃到的否定道,“那是假的、拿來騙人的,倒是有精神壓力大被逼瘋的,可練這么多年也沒聽說誰練著練著自己把自己搞死的?!?p> 可柳長青就是引不到氣,等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時候,翻來覆去,他明白自己焦躁的來源了。從小就泡在錢罐子里,讀書也行武義也行,真心的不真心的夸贊聽的極多,印象中似乎并沒有什么挫折出現(xiàn),如今發(fā)現(xiàn)自己連自己開運都做不到,他難免有些惱火。
其實心底已經(jīng)盤旋著一個想法了,而它在這幾天不斷地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這也許是自己不愿接受的現(xiàn)實:他根本沒有修仙的天賦。
他只適合當一個很不錯的普通人。
等他突然沉下心正視自己的時候,突然就不焦慮了,柳長青向來是個很想得通的人,他這個人認為所有的快樂都源自兩點,開心的事情本身,和對所有痛苦的不糾結(jié)。
是不是,有什么好執(zhí)著的呢?除了已經(jīng)涼透的王武,自己殺魚龍會的普通幫眾一定需要修多厲害的仙法嗎?
似乎并不是。不當飛天的神仙,我拿存下的錢重新做筆生意、甚至坐吃山空不也挺好的,美酒美食也許還有美女,快快樂樂的活過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短處,如果非得在自己短處上使勁,那豈不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柳長青這樣想著,引氣的時間卻一點也沒縮短,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如此渴望一件事情。
直到又過了一周,當準備和衣睡覺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他第一反應是柳塵燕找他,結(jié)果又想到是她的話直接會推門進來。打開門,徐聽南站在外面,左手拎著兩個杯子,右手提著一壇酒。
她晃晃手中的壇子,嘩啦嘩啦的,大概還有半壇左右。
“能喝嗎?”
“行?!?p> 柳長青笑容有點苦澀,側(cè)身讓徐聽南進來,他這個茅屋不大,一張矮桌一張床而已,徐聽南毫無顧忌的在地上坐下,打開酒壇倒?jié)M兩杯。
“阿青啊阿青,”她一坐下來便開始長吁短嘆,搖頭晃腦,“說說吧,現(xiàn)在什么心情?”
“什么什么心情?”
徐聽南喉嚨里哼哼兩聲,沒有說話,輕輕呷了口酒。她玩味的望向柳長青,少年端起杯一口悶下去,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嗆死我了,咳咳——”
徐聽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幫忙拍著柳長青的背。柳長青咳了好一會,終于消停下來,坐在地上小口喘著氣。
她當然不會放過柳長青出丑的機會,窮追猛打的問道:“怎么,妹妹天賦太好,你煩躁了?”
罕見的,柳長青沒有反駁,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是嫉妒帶來的煩躁,完全相反,我特別開心燕子能找到自己擅長的。我只是太年輕了吧,什么挫折都沒遇到過,有些不習慣而已?!?p> “不過呢,我也想開了,沒天賦就沒天賦唄,我柳長青不修仙,難道還真就一事無成了?”
徐聽南眨眨眼,悠長的“唉”了一聲,輕輕聳了聳肩,轉(zhuǎn)移了話題。
“你都沒問過我為啥最后會反悔,把你給撿了回來,就不好奇嗎?”
柳長青搖搖頭,“好奇,但我也不好開口問啊,你想說,你自己會說的?!?p> 徐聽南干笑了兩聲,“你倒是看得開,我以為你這人好歹會有點年輕人拼命的朝氣,結(jié)果像是個小老頭一樣。”
“不過心里還是想要的吧,”她說,笑容如花,“柳長青,你真是個好復雜的人,又貪婪,但又能控制自己,很不容易,你知道嗎?”
柳長青翻了一個白眼,忍住沒有伸手和徐聽南打架的沖動,他想大吼一聲,是誰在我沒死透的時候就開始搜我的東西,又是誰連小孩子的劍都想騙,有臉說我貪婪?
“沒比我大幾歲,說話像個長輩一樣。”
“還是大了五六歲的好嗎......”她哼哼道。
徐聽南說完,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想著什么??諝庵杏兄哪绢^受潮擠壓的聲響,嘎吱嘎吱的,像是狗在啃骨頭。
“我不是個很會安慰人的人,”徐聽南小聲說道,“從來沒被人安慰過,今天之前也沒試著安慰過別人,我童年活在在一個很奇怪的家庭里,也做了很多奇怪的事。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時一沖動,便收下了你們兩個?!?p> “也許這就是緣分??墒俏易约簡栴}也不少,憑什么去教別人呢?”
她趴在桌上,此時不像個神仙,到是看起來像是個愁苦的小女生。
柳長青愣了愣,笑了起來,望向天花板,手卻捂住了臉。
“你這不是安慰的很好了嗎,”他說,話鋒一轉(zhuǎn),“能愿意跟我說說話,我就聽開心了?!?p> 徐聽南呵呵兩聲,手拄著臉,望向這個同時盯著自己的少年。
“嗯,決定了?!?p> “決定什么?”
“我要送你一個東西?!毙炻犇险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