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的福爾馬林氣味讓氛圍更顯緊張,酒精與碘伏的揮灑刺鼻難耐。
既是創(chuàng)傷操作,當下沒有傷口,時夢干脆掀起自己病服一邊,滿頭冷汗隱忍著那點疼到心尖的傷痛感。
“時夢,傷口還沒痊愈”
剛打開筆記本,準備教她課程的陸習法看到這一幕更是心頭一緊。
時夢并未理會他,盯著自己的傷口出了神。
只見凈白的皮膚下,只有腰處那黑色泛著丁零血癍的傷疤越發(fā)扎眼。
兩滴冷汗滑落她衣領(lǐng)處,略有深陷的眼窩內(nèi)黑色眸子空洞無力。
雙眸直勾勾盯著那大約十厘米的疤痕,就這樣疼痛的嵌在她身上。
“陸醫(yī)師,拆線吧”
時夢將無力的眸子收緊,微光回到她瞳孔中,聲音沉穩(wěn)且堅定。
她究竟是忍著怎樣的痛感,說出這般堅韌有力的話。
這是冷權(quán)瑾給她的傷害,那她便深體會這痛。
埋進心底,刻到骨里。
將那遺留在她腦海中,最后的回憶也刪的干脆。
陸習法動作輕熟利落,手術(shù)剪幾乎是兩秒鐘挑開傷口處的結(jié)。
雖然他用了最輕的力度,也盡量減輕那些痛感,可時夢卻還是因那輕微挑起的皮而皺眉。
“嘶,疼……”
她緊緊扶住面前陸習法的胳膊,將那快要倒下去的身子穩(wěn)住,停止陸習法繼續(xù)下去的動作。
將近十二月下旬的氣溫格外清冷,辦公室內(nèi)并未有空調(diào)的溫熱,冷汗留在衣服內(nèi)也是變得涼意刺骨。
“如果堅持不住就算了”
陸習法單只手臂撐住時夢,盡量讓她可以倚靠在手臂上,緩解那下沉的身子。
時夢疼的緊皺眉頭,唇齒緊咬在一起,面色慘淡暗沉,聲音沙啞有些微顫:“繼,繼續(xù),這點痛不算什么”。
挑開的傷口因時夢剛才的動作而微繃開,幾滴鮮紅的血液順勢滴落,浸紅了白色病服,也染紅了她眼。
腰傷注定不會痊愈,就如同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將永遠缺一道口子。
陸習法手指靈巧的躲避著傷口,聶子輕輕夾起被繃露在外的縫合線頭,縫合線相比普通線較為硬,捎帶刮肉的刺感也好不到哪去。
傷口未痊愈前拆線是大忌,無論傷口輕重,但凡動過手術(shù)刀都會留有難以恢復的疤痕。
“其實沒必要,疼的是你自己”
陸習法加快手中速度,將最后一段線抽離傷口,單只手臂緊扶助時夢肩處。
鮮紅的血依舊滴落著,那白色病服的褲腿早已染紅大片,令人心神悸動的紅黑色傷口顯露在外。
陸習法將她扶坐在辦公室內(nèi)的沙發(fā)上,每走一步都是心被割的疼。
時夢手指緊緊攥住陸習法衣邊,略卡進肉里的指甲印出血點,一滴一滴的冷汗流進她領(lǐng)口,后背因汗水蒸發(fā)后的涼意沾滿她身。
原來,真的心痛是這般感覺,親身感受著身體上傳來的疼意,難以忍受的火中帶刺感。
心如刀絞,不能平復,這感覺她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
她輕緩的坐在沙發(fā)上,才重重呼出口氣:“四年,足足四年多的時間,當年我被陷害時,冷權(quán)瑾拼死讓我認罪將我抓進牢獄,現(xiàn)在與那些傷害比起來不算什么”。
熱氣吐出來瞬間化為一團白霧升至空中,暴露在外的傷口不僅疼,還冷的凍骨。
陸習法手指輕動,用鑷子給她擦著血跡,瞥過一眼時夢的面色:“你被抓后,冷權(quán)瑾似乎把所有關(guān)于你的消息全部封鎖,前一夜鬧得沸沸揚揚,可再后來,我再看新聞卻如何都查不到”
“為什么,疼”
因為前一秒聽到陸習法的話而激動,猛的轉(zhuǎn)身牽扯到傷口,疼的她緊咬住唇齒,身子隨之挺直。
“你的傷口已經(jīng)嚴重了,我送你回病房”
陸習法將時夢病服蓋好,以免受涼感染,輕松將她打橫抱起,隔著時夢的腿把那門打開,大步往病房趕。
時夢在他懷里看不到正臉,從側(cè)臉的斜下方她好像看到此時的陸習法非常緊張,那表情過于凝重。
她稍微抿抿嘴,手指潛意識里勾住陸習法衣服邊緣,略微抬頭看著陸習法側(cè)臉下顎:“其實,我自己練習包扎就行”
“你的傷口在腰處,提前拆線本就是大忌,如果不及時處理動過刀的傷口,隨時會被感染有生命危險,難道你的桐醫(yī)大是白考的嗎?”
陸習法一著急,脫口而出。
他這才明顯感覺到,胸口處的衣服被突然拉緊,懷里的人整個身體好像也變得有些硬挺。
“對不起,剛剛我太著急了,那句話……”
“呵”
時夢輕呵一聲。
桐醫(yī)大高材生?
多么扎心的字眼。
她嘴角處被咬的流出一抹鮮紅:“如今,我確實不是桐醫(yī)大高材生了,陸醫(yī)師說的對”
陸習法走在樓梯間不敢過多低頭看她,但僅是輕瞄一眼,他便覺察出時夢暗沉下去的神色。
陸習法心中一緊。
果然自己剛才的話傷到了她。
明明知道這是她心里的傷,卻還是不注意的脫口而出打擊她內(nèi)心的積極。
剛到樓上,陸習法就看到遠處的楊言各房間奔波,好像四周在尋找著什么。
楊言轉(zhuǎn)過身看到陸習法抱著時夢之后,又小跑著趕到身邊。
她一臉著急的樣子:“陸,陸醫(yī)師,可算找到你們了”。
看著楊言的樣子,陸習法抱著時夢的雙手似乎有些收緊,表情也變得沉重:“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醫(yī)師,冷權(quán)瑾現(xiàn)在人在病房!”
聽到這話,被陸習法抱在懷里的時夢更是身子劇烈一顫,聲音有些發(fā)抖,滿臉的不可置信:“他來做什么,這才一天,他又想做什么!”
這醫(yī)院內(nèi)似乎也被籠罩著一層陰影,散不去的霾擋住了前方的路。
荊棘繞身,四面為黑,躲不過那便迎韌而上。
浴血也好,焚身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