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走過廳子,隨之而來的七嘴八舌聲,越來嘈雜。
“張伯,這是怎么了?”一個青年男子像是剛來,看人群聚集心存好奇,便擠到前面,向身旁人問道。
這名叫張伯的,轉(zhuǎn)身見是熟人,便道,“唉!這回秦家算是敗了!”
“秦家敗了?”青年男子聽到后,頓時感到不可思議,接著道,“不會吧?我前些天還見秦家主到處閑逛,吃喝玩樂。而且,身后還跟著一個大公雞,說起這只大公雞,那一看就非同尋常,長得特別粗壯,走起路來,昂首挺胸,雄姿英發(fā),整個就是一個雞將軍?!?p> “就是這雞將軍惹出來的!”一個女聲從身后傳來。
青年男子轉(zhuǎn)過身來,卻見是一個中年婦女,便道,“李嬸,你接著說……”
李嬸接著道,“自打這秦夫人走后,秦家主不知怎么的,這些天迷上了斗雞,開始聽說贏了不少,把秦家主高興的那是合不攏嘴,見人就是鞠躬吶笑。就在昨天晌午,我還見著,秦家主專門找來了個八抬大轎,把那雞將軍給抬了回來?!闭f道這里,李嬸停了下來,臉上露出羨慕之意,這么多年來,也就迎親的時候坐過一回?唉!這世道活著還不如一只雞。
隨后,吁了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么,接著道,“風水還輪流轉(zhuǎn),何況人呢?不可能天天贏,這不就在昨天下午,秦家主像是觸碰了什么霉頭,開始一直輸,一直到晚上,夜里都沒有回家。”
“你咋知道,他昨天傍晚沒有回家?”張伯反問道,
“我昨天下午一直到夜禁,都在院子里坐著,要是他家有開門聲,我一準能聽得見。到了,今天開坊的時候,我才見他回來,拿了一小袋子東西又走了,回頭我找人一打聽,才知道他家里的錢財都拿過去了。到了下午,又給輸光了,沒想的是把地契也抵押。現(xiàn)在當鋪的掌柜,過來收房子。秦家主不讓,兩方便對峙起來,就有了現(xiàn)在的一幕?!崩顙鹫f完,嘆了口氣。
周圍的人也紛紛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
嘎吱一聲,秦家大門被打開了。秦云從里面走了出來,隨著目光的聚集,嘈雜聲也戛然而止。
秦云望過去,一個中年男子正站在他的前面,雙手拿著木棍,神情頗為激動,從側面看面容與秦云有幾分相似之處,秦云習得這是他的父親,也是秦家家主秦楊。
在秦楊的對面站著的是教義坊的坊正李琦,李琦身后還跟有兩個人青年坊丁,
李琦右邊站著一個大腹便便,身穿華麗蜀錦的中年男子,秦云一眼便認出來,這是張記當鋪的掌柜的張有才,最近常來找秦楊,兩人總是一起出去,在他身后還帶個小廝。
在往后,秦云一掃而過,有識的不認識的,多數(shù)都是街坊鄰里。
“賢侄,”這時一個聲音打破微妙的寧靜,坊正李琦看著秦云率先開口,眼神中充滿了求助之意。
李琦本不想來的,秦楊雖說比他長上幾歲,但是兩人是一個坊里的,從小就玩得來。在加上秦楊本身花錢大手大腳,兩個人總是結伴而行。李琦晌午就聽說此事,本想出去避避,誰知一出家門就碰到了,張記當鋪的掌柜。李琦本是坊正,坊中瑣事由他負責,便訕訕與他同來。
“李琦你就是個小人,你敢助紂為虐,今天不管你叫誰,都別從我這里過去,要想過去,那就踩著我的身體過去?!鼻負P大聲道,還時不時的,拿著手中的木棍一頓猛戳。
“秦家主,什么叫助紂為虐,你可不能這么說,你可是畫過押的。我請坊正來是主持公道的?!碑斾佌乒竦膹堄胁挪宓?。
秦楊聽他說完,雙眼直瞪著他,拿著木棍就向他戳去。嚇得張有才連連后退。
秦云在一旁看著這陣勢,心里也明了個七八分,便走到秦楊身后,抬起右手輕輕拍了他的肩膀。
秦楊感到肩膀的動態(tài),還以為誰趁他不注意,繞到他身后,他連忙轉(zhuǎn)身,卻見是秦云站在那里,
“父親,停手吧!”秦云對秦楊說道。
“我……”秦楊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秦云伸出手來,奪過秦楊手中的木棍,給扔到了地上
秦楊感覺手上空蕩蕩的,頓時抱住秦云號啕大哭道,“我……沒了,都沒了?!?p> 秦云見他痛哭,吱聲安慰道,“父親你莫非把我給忘了,我可一直在你身后??!”
“對呀,我還有我兒?!鼻貤畎亚卦茡У母o了。
“咳”,秦云咳得一聲,感覺喘不過來氣,吃力道,“父親你先把我松開,給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p> 過會兒,秦楊才緩緩把他松開,向他講述道。
只從這秦云的母親走后,秦楊更是無所事事,每天帶著家里的大公雞到處閑轉(zhuǎn),每逢遇到人,就夸身后跟著的大公雞,非同一般,走起路來有將帥之威。
后來碰到個人,說起他公雞,要是去打斗的話肯定能贏。秦楊便起了心思,結果每每必贏,一發(fā)不可收拾,直到現(xiàn)在。可沒想到今日,竟會落得這般田地。
秦楊向著秦云講述,時而歡喜而哭泣,時而大笑時而悲憤,整個人有了癲瘋之意。
張有才看秦楊在那對秦云滔滔不絕,便起了個心眼,轉(zhuǎn)身對他帶來的小廝,附耳嘀咕了幾句。
只見那小廝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向著秦家大門走去。待走到大門處,那小廝抬起手來,緩緩的把大門給關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把鐵鎖來,便要鎖上。
“住手。”秦楊看到如此,對其大喊一聲。
本身行為有所拘束的小廝,聽到大喊聲身體本能的打了個抖顫,手中的鐵鎖隨之滑落下來。“哐當”一聲,砸到了地面。
“秦家主,”張有才連忙上前,想要阻止他,怕他有什么過激的行為,只要他的小廝能把門鎖上,他就可以安心回去了,反正地契是在他手上。
“父親,”秦云輕聲道,臉上也露出阻止之意。
秦揚看著秦云,他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自已在如何掙扎也沒有意義。轉(zhuǎn)身對著張有才道,“我想在看最后一眼。”
“真的,”張有才不確信的看著秦楊,見他默不作聲,陷入兩難中,也只好點了點表示同意。
秦楊見他點頭同意,轉(zhuǎn)身向著秦宅走去。秦云也隨他而去。
進入秦宅,大門,廳子,中堂,假山,亭子,書齋,客房。秦揚踱步轉(zhuǎn)了一圈,這是他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突然要離開的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顧不得惆悵了,整個人落寞起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容不下自己的身影。
秦揚走了,他走出了大門,就這么走著,而他只留下了一個深沉的背影,這個背影是那么的凄涼,孤單,蒼老……,
跟在他背后的秦云也能感受到幾分寂寞,低頭不語地走著。
這時,一只手臂擋在了秦云的前面。秦云抬起頭來,卻見李琦站在自己前面,秦云眼神帶著疑惑看著他。
“賢侄,趁著天黑趕緊離開這里吧?!崩铉粗缸觽z,雖有心幫但無能為力,只能給與一定的忠告。
秦云聽到李琦的忠告點了點頭,接著走了起來。
秦云知道的,唐代有夜禁制度,必須趁著天黑,城門關閉之前離開,如若天黑還在街上游蕩,被巡街的武侯發(fā)現(xiàn),免不了要詢問一番,還要受那鞭刑之苦。
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中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