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河村村部,李天喜和劉二強說了菌棒的情況。他考察幾家企業(yè)之后,選擇了一家適合的企業(yè)。這家名叫綠荷的企業(yè)也是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不久,質(zhì)量是有保證的。綠荷是企業(yè)所在地的市里扶持的企業(yè)。綠荷還愿意為洪河村提供技術(shù)指導(dǎo),幫助人們脫貧。
劉二強和徐立功沒有對李天喜的先斬后奏表態(tài)。劉二強關(guān)注的重點,不在是不是向他匯報,而是能不能賺錢。
“李書記?!毙炝⒐枺骸斑@個,你準(zhǔn)備讓誰家做啊?這個大棚的環(huán)境是有要求的吧?”
“是有要求的,有些人家院子里的大棚種菜可以,種蘑菇的條件需要高一些。是需要投資的?!?p> “這個錢,總不能村里出吧?”徐立功問李天喜。
劉二強一個眼神,徐立功就知道什么意思。這就是從小跟著劉二強養(yǎng)出來的能力。
“我去市里和縣里找資金?!崩钐煜舱f:“如果沒有,我再想辦法?!?p> “李書記。”劉二強一擺手,“這件事,我們一起去。先找鎮(zhèn)里。這是好事。”
洪河村的養(yǎng)殖一直沒搞好,和資金投入有很大關(guān)系。馬家鎮(zhèn)的資金也有限。不可能有容易出成績的村不投,投到洪河村。年年如此,洪河村和其他村就越來越拉開了距離。
劉二強不是沒去鎮(zhèn)上要過資金,可就是要不來。投到這,打水漂的概率太大了。要不是這次脫貧攻堅的時限,鎮(zhèn)上可能還擠不出資金來給洪河村。
李天喜沒想到和劉二強談養(yǎng)殖蘑菇這么容易。他就又拋出了剪紙的事。
“這個……”劉二強沉吟了一下:“我也同意。但是村里的培訓(xùn),人家不能來。家家有地,有園子,有自己的活計。到金老太太那里學(xué),恐怕都不大樂意。即使來了,也很難保證時間?!?p> 劉二強這是暗示李天喜要拿出培訓(xùn)費。
“這個不行?!崩钐煜舱f:“這筆錢出不來。學(xué)的人要轉(zhuǎn)變態(tài)度。你學(xué)這個,是為了將來賺錢的,而不是為了培訓(xùn)費的。金老太太那,子云說給她的是‘授課費’。大家不交錢學(xué),已經(jīng)是不錯了。再發(fā)工資,那這事就變了味了?!?p> 徐立功說:“那這幫老娘……”
劉二強瞪了徐立功一眼,他將話咽了回去,“這幫婦女不一定去啊。是吧劉嫂。”
劉嫂叫劉英,村里的婦女主任。她說了:“李書記說的這事,按理說是我們婦女該組織的。我應(yīng)該支持??杉壹业呐硕疾蝗菀?。就像劉支書說的,男人打工去了,女人要伺候老人,要伺候孩子。院子、地里和家里都是活。這時間怎么辦?”
“下午一點到三點?!崩钐煜舱f:“這個時間,天熱也干不了什么活?!?p> 其他人互相看看笑了?!袄顣?,總得有點閑暇時間吧?”
李天喜突然之間覺得有些無力了。你想幫著大家脫貧,大家想的卻是能休息休息。
“大家不想過好日子嗎?”李天喜有些猶豫的問:“學(xué)習(xí)也就是一陣子而已。將來要是賺錢,不是好事嗎?多給孩子買幾件衣服,多給家里做點肉吃……”
劉二強說了一句關(guān)鍵的話,“誰來保證剪紙賺錢呢?”
李天喜語塞。
“您不能保證,沈子云也不能保證。”劉二強說:“天喜啊。你在基層時間少,不了解情況。這村里有些人得看到了有肉,他們才能動起來。就好比前些年你要做養(yǎng)殖科普講座,你得先將中午的燉肉架在那?!?p> “這事,我們再議吧?!崩钐煜舱f:“明天再說,我回去好好想想?!?p> 回家路上,李天喜真是頭疼。一邊是沈子云說的“不能給錢?!绷硪贿吺莿⒍娬f的“先得讓人看見肉”。李天喜覺得雙方說的都對。可都對的事,怎么就弄不明白了呢?
李天喜回到家,看到沈子云在他家里。姚琪今天難得下班早,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來犒勞李天喜。
沈子云笑著說:“我也剛到?!?p> 李天喜一皺眉,“你閑的吧?”
“我不得解釋一下嗎?”沈子云說:“怕你在門口看到鞋,就生氣的走了?!?p> “我鬧心,別氣我。給我盛碗飯?!?p> “劉支書不同意白學(xué)?”沈子云給李天喜盛了飯。“這是你家,讓我盛飯?”
“就盛飯不分彼此?!崩钐煜惨荒槼钊莸恼f:“你說的有道理,劉二強說的也有道理。這幫人,看不到結(jié)果,他們未必上心,也未必有空。”
沈子云嚴(yán)肅的說:“這就是我一直和你說的主觀能動性了。”
沈子云將筷子放下說:“只有看到了結(jié)果,才能有動力。這本身并不是他的內(nèi)部動力。而是告訴他‘你能成’,他才做的事。這個質(zhì)量是要打折扣的。你就像是一個很準(zhǔn)的‘算命先生’?!?p> “如果給點錢,先讓她們做呢?”
“那你就要想好,這到底是誰給誰的好處?!鄙蜃釉普f:“錢發(fā)出去不難。就算是學(xué)半年,六萬塊錢也差不多夠了??山o了錢,算是公司帶薪培訓(xùn)嗎?她們算是你的員工嗎?將來是走計件,還是她們各自在家的小作坊?”
李天喜說:“你原來怎么想?”
“原來是家庭作坊?!鄙蜃釉普f:“我們只是一家?guī)椭麄冋忆N路的人。沒有雇傭關(guān)系,也沒有其他責(zé)任。質(zhì)量好的留下,質(zhì)量不好的退還。”
姚琪說:“如果給他們參加培訓(xùn)的錢,這個就麻煩了。這些人會認(rèn)為自己是公司的員工。公司是扶貧的。到時你不收都不行?!?p> 沈子云說:“喜子。我這么做,是在向洪河村的人們腦中輸入市場經(jīng)濟。你學(xué)的好,你的剪紙就做的好,將來賺錢也就容易。洪河村的窮,是思想的窮。”
李天喜放下碗,他明白了。劉二強說的是‘對’,可這個“對”的邏輯本身就不對。
培訓(xùn)是提升個人的機會。怎么還必須得有肉呢?“等”和“靠”以外,還有一個“懶”。
“不見兔子不撒鷹。”李天喜說:“可看見兔子再撒鷹。這兔子早就被其它的鷹叼走了啊。什么都晚了?!?p> “是這個道理。”沈子云說:“過去是一次次的強化了村里的行為。你不燉肉來的就少,越燉肉,下次不燉肉就沒人來。這就像是條件反射,搖鈴流口水。”
“我再想辦法?!崩钐煜舱f:“不能在這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