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間雅室燃著淡淡的馨香,臨窗一方簡榻,簡榻上橫亙著一個小紫檀木方桌。幾道美食搬上桌面,有粥有菜,青竹最喜歡喝粥了,搬起碗來呼嚕呼嚕地喝著,一時沒有多余的思緒。
吃過飯之后,已經(jīng)傍晚。出了這家飯館,青竹發(fā)現(xiàn)幾名番子在不遠處探頭探腦地跟著,而自己的身后站著聞淵,閆明他們?nèi)齻€人。
“明天真的可以去那些官員家么.....”虞青竹有些擔憂。
“明日就可以著手開始拜訪那十名官員了,”聞淵緊緊跟在她身邊,語音柔柔,“不要怕,一切有我......有我們這些屬下?!?p> “...崔青鸞的行蹤你掌握多少?”青竹抬眼看著他。
這個男人身上有股神秘的力量,他總能在人群中凸顯出來,他好像很有能力的樣子,他確實很有能力.......
“稟大人,崔青鸞有個兄長,幾乎每日都在農(nóng)莊教一些小孩子,崔青鸞得了空就會去看他?!?p> 東區(qū)是一些平民區(qū),是自己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大人可抽空前去。”聞淵說道。
農(nóng)莊的確比在城區(qū)內(nèi)少了很多招搖。
思定后,她加快步子,走向自己的小黑馬。誰知那個黑面具又攔住了她,“大人,您此刻的這身穿著不宜騎馬。”
虞青竹在馬場上騎了一段時間并不熟練,好在這個小黑脾氣溫順也能馱著她安全地走一段路,只是今日這女子穿著,騎著小黑在路上走的時候,確實吸引不少的眼光。
聞淵立刻招呼了一頂軟轎過來。見青竹還站在黑馬旁邊,大眼水汪汪地,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的轉(zhuǎn)開。
他勾唇一笑,“您去見崔青鑾的兄長,也需隱蔽身份,大人什么時候想去可提前通知屬下,屬下為大人準備。此刻乘著軟轎有利于遮蔽身份?!?p> “有你在誰不知道,我們是討人厭的錦龍衛(wèi)和東廠?”虞青竹甩甩袖子。杏眼兒瞪他一眼,板著臉掀開轎簾鉆進去了。
聞淵挑挑唇,一揮手令轎夫們啟行:“走!”
唉,一聲深深的嘆息,就聽閆明說道,“老大怎么跟個順毛驢似的,任這小娘子怎么罵都不發(fā)火啊。”
軟轎平平穩(wěn)穩(wěn)的前進與青竹坐在轎中,長睫忽閃眼神虛虛地搭在隨風輕擺的轎簾上,想著明天要做的事情千頭萬緒,心思沉重。
一路虞青竹都沒有再罵聞淵。
“斂芳館到了?!甭劀Y在轎旁說道。
轎內(nèi)沒有聲音。
聞淵又說了一聲:“大人斂芳館到了?!?p> 還是沒有聲音。他凝神去聽,探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他的身子慢慢靠近轎子門,濃密而長的睫毛,輕輕的揚起。抬手打開轎簾,看去,虞青竹身子歪靠在轎子壁上,紅唇半張,正睡得香。
面具后的眼神,看著青竹嘴角一絲口水,慢慢的滴落下來。深潭般的眼神微起波瀾,嘴角若有似無的,揚起一絲笑。
閆明在后面探出腦袋問道,“老大怎么了?”
轎子的窗簾兒唰的放下來,聞淵回頭一胳膊把他揮到后面,差點兒讓閆明摔個仰八扎。
閆明委屈的癟癟嘴說道,“老大我又怎么了?”
聞淵自不理他,再次掀開轎簾,溫聲喚道:“大人大人,斂芳館到了?!?p> 這個聲音,旁邊的閆明和魯豹子齊齊的打個哆嗦,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起來了。剛才那個腔調(diào)真是從老大嘴里說出來的嗎?
青竹嘴嘴角的口水,表示她此刻睡得正香。
聞淵默了一瞬,輕輕的放下轎簾,長身挺立,矗立在轎子旁邊,抬頭仰望著夜空,再不說話。
睡夢中的青竹只覺一陣饑餓感傳來。腦袋一歪,醒了過來。揉一揉眼睛。敲敲坐麻的腿,仔細辨認片刻,這才看清楚自己還在轎子里面。她猛地掀開窗簾去看,天已經(jīng)那么黑了,轎子旁邊隱看著矗立著幾個人影。
只聽一聲磁性醇厚的聲音傳來,“大人你醒了。”
“哎喲我地娘,終于醒了,小的們要餓死了?!迸赃呌腥伺闹亲釉V苦,好像是聞淵的手下。
青竹默不作聲地放下窗簾,心想因自己睡著了,他們莫非一直站在轎子外面守著的嗎?便起身往外走,誰知腿一麻再次跌落回去。她使勁的拍打一下自己的腿,掀開轎簾走出來。
已經(jīng)六月了,夜晚的風溫溫和和吹在臉上十分舒適,一股濃郁的花香迎面撲來,她不禁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云般的衣襟,隨風輕揚。夜色里,看去,幾欲成仙。
觀這時辰已是后半夜,想一想自己進轎的時候還是傍晚。
閃目往旁邊的屋宇看去,斂芳館幾個字,正在眼前。
“唉呦唉呦,餓死了餓死了,“”閆明趴在臺階上嗚嗚咽咽。
青竹邁步向前,“你們?yōu)楹尾蝗コ燥??自在這里哀呼干什么?”
閆明苦著臉,仰起頭,看著站得高高的虞青竹說道:“大人您在里面睡覺,您又是女子,男女授受不親的,我們又不好抱您出來,又怕您一個人在外面呆著危險,這不一直守了您一晚上么。”
抱?他剛才是說了抱這個字嗎?虞青竹一陣羞怒,急聲說道,“放肆,你怎敢脫口說出這個字?!?p> “什么字?”閆明摸不著腦袋。
“你!”虞青竹臉色脹紅了,只是夜色里看不清楚,只一股怒氣縈繞。
閆明的腦袋縮了縮,完了這小娘子又生氣了。
“休要多言?!背炼咐实穆曇?,自身后輕斥,“大人請入內(nèi)歇息吧。”
閆明再不說話了。虞青竹回頭看他們一眼。她站在斂芳館的臺階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夜色籠罩里幾個大男人圍繞在自己身邊,有的人貌似恭敬,有的人迫于無奈,但無論怎么說此刻她的身邊只有他們。
“你們……”虞青竹喉間酸澀,一股淚意沖上鼻腔,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你們辛苦了?!?p> 再不多言轉(zhuǎn)身提步往門里走去,推開門,哐的一聲又閉上。纖影獨立,于大門后久久未動。
夜色靜而深沉。完完全全地包圍著她。蟋蟀在草叢里勿自鳴叫著?;ㄏ阋豢|一縷地鉆入鼻中。
這樣繁華的屋宇,這樣馥郁的花香,于自己而言,不過是一個過客而已。她抱緊了臂膀,一步一步的向屋里走去。
門外,黑面具矗立在門前,盯著緊閉的扇門一動不動,閆明冒著危險小心地挨近他,臉都要哭了出來,“老大,小的實在是餓得很了,您還要站多久???”
魯豹子也故意在旁邊抱著肚子,虛弱的喘氣。
高大頎長的身形終于動了,手一揮說道,“你們自去吃飯,我在這守著?!?p> “?。 遍Z明驚訝道,“老大你已經(jīng)一天沒吃東西了,她都回去了,還守在這里干什么?”
聞淵負手而立,說道,“這么大一個宅子,她一個女人。我們作為她的屬下,該為長官的安全考慮,不必廢話,快去快回?!?p> 閆明使勁搖搖腦袋,沒救了沒救了,老大完全變了。我可得去吃飯了,我再晚一步就要餓死了,閆明拽起魯豹子飛也似的跑了。
只獨留下斂芳館門前濃郁的花枝墻外,頎長的身影默默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