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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公山

第五章

別公山 南部拉溪 1929 2020-08-28 12:36:35

  冬日里農(nóng)閑,太陽升起,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曬谷場上,好幾條狗在曬著太陽,偶爾會互相追逐嬉戲,很是友愛。這時候,村里門頭前總是會格外的熱鬧。這座門頭有些歷史了,從門口的石碑來看,是為紀念村里元代出的一位文學(xué)家、書法家、史學(xué)家而修建的。他名叫揭傒斯,字曼碩,官至二品,翰林侍講直學(xué)士階中奉大夫,修遼、金、宋三史。門頭坐北朝南,左右各有一排座位,這便是農(nóng)村婦女們坐在一起嘮嗑的好去處了。

  上午八九點,家務(wù)活干完,村里的婦女們便三三兩兩地來到這里,尋個好座位趕緊坐下,來的晚了的就要去隔壁老史頭家借個凳子椅子了。

  “春花,你這件毛衣織了有快一個月了吧,你這個速度織下去,你兒子可能穿不上了,回頭留給你孫子穿吧?!苯疰芳鐚捦螌?,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卻有著不下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她向來是個直腸子,嗓門也大,帶著她特有的說話腔調(diào),她的話一出,果然引得大家一陣哈哈大笑。

  春花也不惱,手里活不停,悠悠地回:“我這叫慢工出細活,趕那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沒有鬼子追?!贝夯贻p的時候,是十里八鄉(xiāng)的一枝花,長得秀氣耐看,眼睛大大的,笑的時候臉上還有兩個酒窩;因上面有好幾個哥哥姐姐,小時候家里的、田地里的活她基本都不用干。嫁了人之后,才開始學(xué)著做家務(wù)做手工之類的。

  小的時候,她以為自己能一直這樣無憂無慮的,可十來歲的時候,父親生病去世,家里一下子窮了?!翱偛荒茏屗I死在家里”,想到這種可能性,她媽便把她送到了水生家,做了水生的媳婦。嫁給水生,春花才十三四歲。在水生家養(yǎng)了兩年,出落地更加亭亭玉立。

  水生長得一般,酒糟鼻,皮膚黝黑。年輕那會兒,人人都說他好福氣,娶到了如花似玉的媳婦。聽別人夸自己的媳婦,他自是開心不已。也常聽人家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他也樂呵呵回應(yīng):鮮花需要牛糞,會長得更好。他的話不無道理。這十幾年來,他寵著春花,重活臟活,她從不下手。雖是兩個孩子的媽,她看著依舊風(fēng)姿綽約,比之一般的農(nóng)村婦女多了幾分氣定神閑。

  “聽說小文正月會結(jié)婚?!?p>  “正月幾號?。磕膫€村的姑娘?”

  “正月初八,應(yīng)該是鄧家的女子?!?p>  “這么快啊,前兩天不才去相的親嗎?”

  “現(xiàn)在做什么不快啊,禮金到了位,結(jié)婚快的很?!?p>  “說的也是,現(xiàn)在結(jié)婚就跟打仗一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談好了禮金就好說話了,辦酒也快?!?p>  “不曉得女方要了多少禮金?!?p>  “起碼要六七萬,這兩年禮金漲得很快,一年一個樣?!?p>  “前兩年才萬把兩萬,去年前年一下子躥起來了。一年加個一兩萬,今年六萬我估計是要的?!?p>  “現(xiàn)在的新娘子真不得了,我那個時候才三千五百塊錢禮金?!?p>  “你還三千五百塊,我早幾年更便宜,我就值了五百塊錢和一身新衣裳。”

  “你們不要比了,誰都比我好一些吧,我那個時候是一百五十塊和一擔(dān)米。其它什么都沒有?!?p>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說著,后面就變成了開始各自吐槽自己的婆家,吐槽自己的老公。

  小文是盛夏的堂兄,大她兩歲,叫盛文,是她大伯的兒子。盛文的爺爺和盛夏的爺爺是親兄弟。兩兄弟早年關(guān)系鬧僵了,這些年一直不算親近。當盛夏路過門頭,得知盛文要娶媳婦了,她心中一陣激動。盛夏很喜歡這個哥哥,小時候經(jīng)常跟在他的身后。她也不記得有多少次是坐著盛文的自行車去上學(xué)的。那時候的自行車,車座前是帶杠的,車座后面也可以坐,或者會更舒服一些。但她就喜歡坐在前面,雖顛來顛去,屁股會疼,但她總感覺坐在前面,就像是哥哥在抱著她一般。每每想到這里,她心中都十分甜蜜。小時候,她常常想:要是以后能給盛文哥哥當新娘子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一直坐他的自行車。不過,這是她心中的小秘密,她誰也沒有告訴。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家里的老爺子雖然鬧得不愉快,但年輕一輩,處得倒還可以。盛夏小的時候經(jīng)常進出大伯家,只這兩年稍微少了一些。她進了大伯家,熟門熟路地到盛文的房間門口,一邊敲門,一邊叫哥。沒有回應(yīng)。她又往后面院子里走,見大伯母在后面院子里喂雞。

  “大伯母,盛文哥不在家嗎?”

  “在的啊,他今天沒出去,應(yīng)該在房間里,你去看看他,順便也幫我勸勸他。”大伯母停下手上的活,走到盛夏身邊,壓低了聲音:“他這兩天心情不太好?!?p>  “咦,怎么了,為什么心情不好?我聽說他正月要結(jié)婚了,日子不都定了嗎?”盛夏也跟著把聲音放低。

  “就是這個事惹得不愉快,他沒點頭,我跟你大伯和那邊先定的日子?!闭f到這里,大伯母臉上開始有了怒氣,“不曉得他心里在想什么,鄧家那個女孩子我看過了,蠻不錯,做事也利索,長得也不差,人家姑娘相中了他,他有什么不滿意的?!?p>  大伯母說到這里,盛夏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澳灰獡?dān)心,我去跟盛文哥聊一聊看看情況。”拍了拍大伯母的手,盛夏往回走了。

  這回她敲了兩下門,便自己把門打開了。只見盛文躺在床上,絲毫不見有將要結(jié)婚的喜悅。

  盛夏似乎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絕望”,她有點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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