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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熹皇后秘史

第六十二章 掙扎

和熹皇后秘史 夏莫焱 3407 2020-10-30 11:59:00

  三日之后,劉肇與皇眷百官共同返回了洛陽。經過三天的靜養(yǎng),鄧綏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如初。若是換了旁人,受到這般驚嚇,又兼摔傷,能保住自個兒的命就不錯了,更遑論腹中還沒成形的胎兒??舌嚱棶吘古c其他嬌生慣養(yǎng)的妃嬪不同,從小野到大的她身體底子遠遠強過普通女子。

  回到宮里,隨著此番邙山遇險一事慢慢傳開,宮人們私下紛紛議論道是鄧貴人腹中的龍子乃天命之子,故而大難不死,將來必能繼承大統(tǒng)。就連劉肇似乎也對此深信不疑,不過陸珩的發(fā)現(xiàn)提醒了他,也許真的有人不想看到鄧綏腹中的龍子降生。為此,劉肇一方面命陸珩暗中加緊追查那枚鐵鏢的來歷,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另一方面命鄭眾和蔡倫不惜一切代價力保鄧綏周全,安福殿所用之物,一茶一飯,一針一線,都必須仔仔細細檢查清楚,絕不能給心懷叵測之人可乘之機。

  如此一來,倒是令鄭眾更加束手無策了。原本要在宮里對一個貴人下手就不容易,如今劉肇又下了命令,一旦鄧綏有半點差池,鄭眾他們都得要賠上腦袋。思來想去,老狐貍也無計可施,只能安分下來靜待時機。

  可是陰皇后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

  邙山之險,她非但沒有除掉鄧綏或者她腹中的龍子,反而讓鄧綏與劉肇走的更近了。在劉肇從馬背上縱身一躍的那一剎,陰皇后的心便死了。他是皇帝,是天子,是萬乘之尊,可他竟然為了這個女人毫不在惜自己的龍體,陰皇后甚至忍不住去幻想,若鳳輦中的人換作自己,劉肇是不是也會這般奮不顧身?

  她不敢繼續(xù)想下去,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會得到想要的那個答案。

  另外一邊,嚴防死守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的安福殿里,鄧綏卻一刻也沒有松懈。因為怕她憂心焦慮,劉肇對她隱瞞了御馬發(fā)狂的真相,可鄧綏知道事情絕非像劉肇所說的意外那么簡單。

  這日,蔡倫帶著少府的人來安福殿送御賜的貢品。自從鄧綏懷上龍?zhí)ィ瑒⒄馗羧钗宓馁p賜就沒停過。這次送的是江南進貢的新鮮蜜桔,劉肇記著鄧綏現(xiàn)在愛吃酸口兒,第一時間就讓少府全部送來了安福殿。

  蔡倫如往常一樣進殿向鄧綏請安時,卻見鄧綏的貼身侍女秋蓉走過來,跟他耳語道:“蔡常侍請隨我入內殿,貴人有話要問你?!?p>  聞言后蔡倫不禁有些驚詫,此前他與鄧綏并無交集,今日單獨留他問話頗有幾分蹊蹺,遂心懷忐忑的跟在秋蓉身后進了內殿。

  內殿里只有鄧綏一人,待他走進后,秋蓉也退了出去,并隨手將大門掩上。蔡倫畢恭畢敬的垂首行禮,只聽鄧綏語氣平和道:“蔡常侍不必拘禮?!?p>  蔡倫這才抬起頭,只見鄧綏穿一身粉紫色襦裙,映襯的冰肌雪膚,朱唇皓齒,燦若朝霞,神色高貴而清冷,令人不敢直視。

  鄧綏若無其事的打量了蔡倫一眼,意味深長道:“實不相瞞,今日留蔡常侍問話,是為那日邙山之事。敢問蔡常侍,可知那日御馬受驚的緣故?”

  蔡倫心下一凜,光潔的額上滲出了絲絲密密的汗珠,他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啟稟貴人,奴才不知?!?p>  這時,鄧綏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逼視著蔡倫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蔡倫想躲開她眼中的鋒芒,頭低的更甚了一些。

  “蔡常侍,我不會無緣無故找上你?!编嚱椑淅涞溃骸俺跻荒侨找估?,有人曾見你夜里獨自一人去了馬廄······”

  一滴冷汗順著蔡倫清秀瘦削的臉頰滑落,他強作鎮(zhèn)定硬著頭皮答道:“啟稟貴人,奴才每夜照例巡視御馬······”

  “哦······”鄧綏看似云淡風輕的應道:“有人說看見你在御馬的食槽里放了東西······敢問蔡常侍,”鄧綏的目光突然變得冷峻起來,一字一句道:“御馬莫名發(fā)狂,與你有關嗎?”

  蔡倫驚懼抬頭,鄧綏的眼眸如同深不見底的海,沉沉的凝視著他,散發(fā)著鋒利而威嚴的光芒,幾乎要將他洞穿。蔡倫只覺雙膝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她的襦裙下,他如芒在背,全身都是冷汗,此時此刻,任何辯解似乎都變得蒼白無力。

  其實,撞見蔡倫所為并非完全是鄧綏有意設計。

  說來也巧,臨行前一日,秋蓉帶著安福殿侍女們?yōu)猷嚱棿螯c此次出行所用之物時,突然想到鄧綏如今有孕在身,臥榻座椅都喜綿軟,而鳳輦的坐榻較為粗硬,長途跋涉恐怕身體要吃不消。于是,秋蓉便急忙用錦緞縫了一張厚厚的軟墊,這一忙就不知不覺到了天黑,因擔心尺寸不合,秋蓉又抱著軟墊來到少府管理皇家輿輦車馬之所,在內侍的指印下找到鄧綏的鳳輦,將軟墊鋪好,這才安心。

  就在秋蓉將要離開之際,突然遠遠瞧見一個人影,孤身一人步履匆匆的進了馬廄。月黑風高,秋蓉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但她猛然想起鄧綏之前曾叮囑過,宮里是非險惡,叫她凡事定要多留幾分意。于是,秋蓉迅速找了個隱蔽之處躲起來,暗中觀察,恰好目睹了此人往拉載鄧綏鳳輦的御馬食槽里倒入東西的一幕。倒完后,那人謹慎的轉身四顧,借著馬廄里微弱的燭光,秋蓉一下就辨認出正是蔡倫。

  秋蓉大驚,火急火燎的跑回安福殿,將所見情景告訴了鄧綏。深夜行此鬼祟之事,想來定有陰謀,明日邙山之行路途遙遠,鄧綏又懷有身孕,若是鳳輦在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設想。鄧綏聞言亦十分震驚。她與蔡倫早在入宮之前便已有一面之緣,掖庭時又因為馮清兒的事打過交道,雖然交往不深,但在她印象中,這位面容清秀溫文爾雅的黃門侍郎似乎應是一個正直良善之人。萬沒料到,此人竟會有此陰險行徑。

  不過蔡倫一個皇宮內侍,與自己素來無冤無仇,如今存心加害想必有人在背后指使??磥?,是自己抑或是自己腹中的龍子,已經成為某些人不得不除的障礙。

  鄧綏定了定神,很快便想出一個化解之策。她讓秋蓉趁夜再次溜進輿馬所,在御馬食槽里直接倒入鴆毒,一旦御馬進食,不出一個鐘頭定會斃命,屆時少府只能更換御馬,那么蔡倫所動的手腳便會作用盡失。為了確保不出差錯,行事之后,秋蓉仍繼續(xù)躲在暗處觀察動靜。一個時辰之后,御馬尚未進食,卻看到蔡倫又出現(xiàn)了。

  這一次,蔡倫做出了令秋蓉更加詫異的舉動。只見他竟將那兩匹御馬的韁繩解開,輕手輕腳的牽到了旁邊,又將旁邊另外兩匹御馬牽了過來,與鄧綏的鳳輦相接。緊接著,蔡倫又將食槽里的飼料悉數(shù)倒入了旁邊的溝渠,重新倒入了干凈的飼料。一切停當后,這才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馬廄。

  蔡倫這一連串詭異的行為令秋蓉萬分疑惑,她急忙趕回安福殿向鄧綏稟報。聽完秋蓉所言,鄧綏也不禁費解,想來想去似乎最有可能的便是,蔡倫不知因何緣故而放棄了加害于自己的計劃?;蛟S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或許是有人授意,這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去往邙山行宮的路上,鄧綏始終還是忐忑不安,好在并未出什么岔子,這也證明了蔡倫的確沒有再行加害之舉。也正是因此,在險事發(fā)生之后,鄧綏直接召來了蔡倫,她相信蔡倫一定知道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短暫的沉默后,鄧綏俯視著蔡倫,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會說的,因為你要保護指使你做這一切的人。不過······”鄧綏話鋒一轉,問道:“你卻又將御馬偷梁換柱,我很想知道,為何要這么做呢?”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蔡倫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這個高貴明艷的女人,實在是太深不可測。他只能將頭深深的埋在冰冷的地面,坦然道:“請貴人賜罪!”

  見他似乎并不想多透露半分實情,鄧綏不動聲色道:“蔡常侍不愿講便罷了······說起來,我見的第一個皇宮里的人,就是你蔡常侍。也許你已經不記得四年前我的樣子了,但是我卻記得你的樣子,那個時候的蔡常侍儀表堂堂,看上去正氣凜然,似乎,和現(xiàn)在大相徑庭啊······”

  蔡倫的頭埋的更低了,他只覺無地自容,渾身如火炙一般。這么多年來,他習慣了宮里的虛與委蛇,習慣了無休止的斗爭傾軋,甚至都習慣了按照鄭眾的吩咐去做那些違背自己良心之事。至于從前的自己,他早就忘了,他更不奢望任何人記得。

  可是她卻記得。那么一個美麗的,高高在上的,那么一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人,竟然記得他一個卑微的內侍曾經的樣子。

  “不管怎樣,蔡常侍既然這么做了,我就當做你是良知未泯,善心尚存?!编嚱椞怪钡溃骸暗蚁胩嵝涯阋痪?,像這般左右為難,進退失據(jù),恐怕最終只會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蔡常侍聰慧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p>  蔡倫渾身一顫,他怎會不明白鄧綏的意思。

  現(xiàn)在的他,仿佛站在一個荊棘密布的岔路口,面對著兩條漆黑看不見亮光的路,稍有不慎就會遍體鱗傷,甚至墮入深淵。他沒有辦法漠視自己的天性,成為鄭眾所期待的那把殺人不見血的刀,但他又不敢,也不愿與之對抗。恰如鄧綏所言,此時此刻,他左右為難,進退失據(jù),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從安福殿出來的時候,正是日暮。

  落日最后一抹余暉斜射在章臺殿的鎏金飛檐上,一行南歸的雁穿過被夕陽染紅的云霞,遠遠望去,天與地,與古老的皇宮渾然如一幅磅礴而凝重的畫卷。

  蔡倫緩緩閉上了眼睛,時隔多年后,不知還能否感知到最初的那份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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