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里兩點左右，便利店就會熱鬧起來。一群年紀大約20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們是這個時間段的固定客群。這群年輕人是附近一所KTV的“公主”和“少爺”，就是陪客人唱歌喝酒活躍氣氛的角色。他們每個人都濃妝艷抹，個個打扮的都很時尚。每次他們都是三三兩兩的搭伴過來，會買一些便當或者飯團包子之類的速食，幾個人一邊吃一邊一臉興奮的談論著晚上遇到的各類奇葩客人，偶爾還會有人大聲的炫耀賣酒掙了多少提成，哪個顧客因為喜歡聽她或者他唱歌而塞給她們多少小費。吃飽以后他們也不急著回去，而是站在便利店外面繼續(xù)聊天抽煙。有一天夜里四點左右，店里來了一位女顧客，她一臉疲憊的走到收銀臺問我，有沒有賣能解酒的東西，她告訴我她喝多了，胃有點難受。我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告訴她可以去附近藥店看看。她似乎沒打算去，呆呆的坐了一會，然后掏出手機點了藥店的外送服務。等外賣的間隙，她買了幾個飯團和一瓶可樂，一邊吃一邊望著窗外。
我：“胃不舒服，就別喝可樂了，我們店里有粥?！?p> 她：“謝謝，我從小就不太喜歡喝粥?！?p>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她買的藥送到了。她打開袋子確認了一下，然后吃了一顆解酒的藥丸。見我在看著她，她憋著笑搖了搖手里的東西給我看。
她：“解酒藥和避孕藥”
我：“啊，你結婚了？”不知道為什么，問完這句話我突然有點尷尬。因為她看起來也就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實在和婚姻不搭邊。
她：“沒有啊，我才19歲，才不會這么早結婚呢，姐姐你看的不準哦”說完她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后合。
我：“我看你買避孕藥，所以。。?！蔽彝蝗挥悬c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想盡快結束這場令人郁悶的對話。
她：“我有男朋友啊，我們已經(jīng)同居一年了。不過你知道嗎，我今天晚上喝的有點多，然后就把我們店里的男領班給睡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你不知道吧，真刺激?！闭f這些話的時候，她沒有一點不自在。
我沒有再接她的話茬，而是笑了笑開始打掃柜臺的衛(wèi)生，其實我只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來結束這場尬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吧，她并沒有看出我的窘境，而是一直興奮的把她的事說給我聽。就好像我是她多么親密的朋友一樣，而實際上我們也只不過才“認識”一個小時左右而已。她告訴我她叫小雨，是安徽人，因為家庭條件不好，所以高中一畢業(yè)就和男朋友外出打工了。她的男朋友和她同班，倆人在高一下學期就確認了關系。她男朋友的家庭條件同樣不太好，所以這兩個人也算是同命相連吧，雖然都很想讀大學，但是奈何家里供不起。外出打工的倆人謊報年齡，在餐廳做過服務生，做過熱水器推銷員，還一起擺過地攤，結果這幾份工作都因為年紀小沒什么工作經(jīng)驗而放棄了，自然也就沒掙到什么錢，當然怕吃苦也是每份工作都干不久的主要原因。上個月通過一個熟識的姐姐介紹，他倆應聘到附近的KTV做“公主”和“少爺”，憑借著年輕俊俏的長相，他們很快便在KTV里站穩(wěn)了腳跟，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客人“點名”，小費自然不會少，偶爾遇到出手特別闊綽的客人，一場下來最多的時候可以拿到一兩千塊錢。因為KTV來的男性客人比較多，所以她掙得小費往往是男朋友的兩倍。錢掙的越來越多，人就會慢慢的膨脹起來，名牌包和化妝品，已經(jīng)成了她輕易就能買得起的東西。干她們這一行的，除了長得好看，歌也得唱的好聽，最主要是得能喝酒。只有把客人喝高興了，小費才會揣進自己的口袋。為了提高自己的酒量，她平時會把啤酒當飲料喝，剛開始的時候，半瓶啤酒就醉，后來時間長了，身體慢慢開始耐受酒精，所以她的酒量也就越來越大。但是人都會有極限的，有時候一場剛結束又被點名開始接下一場，遇到這種情況，她就會事先摳嗓子眼催吐，幾次試下來效果都不錯，于是她就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即使是年輕，但經(jīng)不住每天都這么狂喝，身體終究還是會出問題的。而且干她們這一行，都是白天在家里睡覺，晚上上班。晝夜顛倒的生活，再加上每天瘋狂的喝酒，所以她的嗓子和胃都不是很好，偶爾就會出現(xiàn)胃絞痛的情況，所以她一般隨身都會帶著一些藥。你很難想象一個19歲的小姑娘，每天過著這種日子。
我：“你這么年輕，沒打算換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嗎”
她：“再說吧，也許再干一年我就回老家了。
我：“回去結婚？”
她：“怎么可能，其實我和我男朋友就是一個同居的關系，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愛情了?！?p> 我：“怎么這么說呢”
她：“我們都深知干這一行每天都要經(jīng)歷什么，也清楚的知道互相每天都會遇到什么樣的人，我們其實早已經(jīng)厭倦了，只是暫時沒辦法結束這種生活，至于感情，現(xiàn)在我們倆之間更多的應該是“親情”了吧。
我：“那你們以后肯定會分手嗎”
她：“是的，互相祝福彼此吧?！?p> 我：“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她：我們家是農(nóng)村的，我爸爸精神不太好，是遺傳性精神病。我媽媽在發(fā)廊工作，不過她不是理發(fā)師，而是給客人按摩的?！澳懵犝f過按摩女嗎”她突然一臉嚴肅的問我
我有點吃驚，愣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
她：“其實我媽媽也很不容易，因為我爸爸是那個樣子，所以她一個人承受的太多。她只是一個農(nóng)村婦女，沒什么文化，能干的工作也沒有幾個，她真的很不容易?！?p> 我：“你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找份穩(wěn)定的工作吧。等生活條件再好一點，如果有能力的話，再回去讀書也可以，都不晚?！?p> 她：“姐，謝謝你。”
我：“喝完熱水就快點回去睡覺吧，以后少喝點酒?！蔽矣纸o她倒了杯水
她點了點頭接過我手里的水杯，拿著裝藥的口袋跟我擺了擺手說再見，清晨的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映射在她的身上，我發(fā)現(xiàn)她的笑容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