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昨夜程寄書本想下山,偏偏飄起了一場雪,山路濕滑,不便行走,也就順勢接受阮仲容的過宿之邀。
很奇怪,這六年來她幾乎每夜都會反復失眠,唯有這一夜,睡得很是舒爽。
次日一大早,她便與寒昭下山。
只是她不知道,她們下山沒多久,阮仲容和玄參等人也下了山。
到了朗月閣,聽靈棲說起王世淮在這里足足等到半夜,她心里有些升起一些抱歉之情。
不知道王世淮昨夜沒等到她,會不會滿是擔憂。
尋思了一會,程寄書決定親自登門謝罪。
只是到了國舅府,恰巧見到王世淮準備出門。
“呦,荀客卿怎么突然來到我國舅府了,真是稀客。這不剛好,皇后心疾復發(fā),我正想去找客卿大人求活心丸呢?!?p> 王世淮故作恭謹地朝程寄書拱手一禮,又邀她上了馬車一同進宮。
程寄書一頭霧水,她沒收到皇后召見她的懿旨。即便如此,她也是順從地一起上了馬車。
進了車內,王世淮才悠悠然開口。
“剛才你前方那個賣菜的販子,其實是章孝正的暗探。這定國公最近格外關注我的行事作風,包括你。所以一切,還是小心些為好。”
程寄書點點頭,疑惑問道。
“你方才說皇后心疾復發(fā)之事可當真?我尚未接到皇后任何懿旨?!?p> “哈哈哈哈,程寄書你也有愚蠢的時候?!?p> 王世淮毫不客氣地嘲笑道,“這不是定國公懷疑我們走的過于親密了些,我這么大張旗鼓地請你上來,就是為了對定國公傳遞一個消息:我和你親近,純粹是因為皇后。”
“哦?國舅爺倒是心思縝密,荀朗受教了?!?p> 程寄書又拱手一禮,裝的很尊敬對面那人一般。
“對了,我還沒問你昨夜怎么沒回朗月閣?去什么好地方消遣了?我倒不知道,你在這金陵中,除了我和顧家,可還有什么舊相識?”
“在一位朋友家里留宿了?!?p> 程寄書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隱約有些笑意。
王世淮挑了挑眉,也不繼續(xù)問了。算了,自找沒趣干啥。
到了宮門口,王世淮突然認真說道,“一起去看看我姐姐吧,她應該也會開心見到你的?!?p> 王世淮一臉誠懇,程寄書也沒拒絕,二人由魏公公代路,走向熙和宮。
彼時熙和宮內,王婉柔拉著一個衣衫幾乎成碎片的女子,她身上布滿了各種紅痕。
可見,是一個苦命的女子。
的確,皇后今日去御花園看梅花時候,偶然救了藏在假山背后的女子,還是在一種極其讓人憤慨的情況下。
那時候,眼見著一群侍衛(wèi)圍著她,輪流玷污,畫面不堪入目。
皇后本想不管,但她做不到視而不見。她只讓魏公公直接帶人把那些參與這場蹂躪游戲的士兵,皆送去了凈身房。
只有這樣,方才讓皇后消除恨意,她恨極了這種游戲,即便她知道,那個女子是南帝隨手賞給士兵的玩物。
至于那個女子,她便是前戶部尚書沈廉送進宮來的女兒,名叫沈秀娘。
沈廉真不是人,他把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一樣的迷樓,用身體取悅圣心。待到南帝玩膩了,又隨手賜予手下的士兵,隨意踐踏。
這明明是皇宮,應該莊重威嚴,卻整的像個妓院一般,甚至比妓院還不如。
這里,沒有人性,只有淫威操縱著原始的欲望。
皇后命人把沈秀娘接入熙和宮,好生給她清洗梳妝了一番,露出了她原本的清麗模樣。
秀娘跪在地上眼淚直淌,感謝皇后拉她出火坑,發(fā)誓要追隨皇后。
王婉柔只是命人將她扶下去好生休息,至于什么追隨之類的話,王婉柔并不太敢信。
或許,秀娘如今只不過是看著她救了她。加上,熙和宮,連南帝都不會輕易踏進來,更何況其他人。
在這座皇宮,沒有哪個地方比熙和宮更為安全了。
正想著出神,便有嬤嬤來報?!澳锬?,國舅爺帶著荀客卿來了,說是給娘娘復查心疾?!?p> 皇后一聽程寄書也來了,心里有些疑惑,只命人將兩人帶進來。
這二人進來以后,嬤嬤便命宮內的大小丫鬟侍衛(wèi)全都出去,包括她自己。
雖然不知道這三人會談些什么,但不管怎樣,守護好皇后是她的責任。
王世淮一進熙和宮內,看見姐姐正坐在中央,快步上前給皇后請安,帶著著小孩子的心性。
皇后摸了摸他的頭,她的弟弟,如今可比她高多了,真好呀。
“拜見皇后娘娘。”皇后循聲望去,只見荀朗正跪在門口請安。
“荀先生快進來,倒是我疏忽了。我已許久沒看到世淮,一下子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您快請坐下?!?p> 說著便示意二人坐下,王婉柔知道荀朗是王世淮的人,便也沒怎么拘束。
而堂下的兩人,一看皇后娘娘氣色不錯,也都稍稍放寬了心。
“荀先生當時叫我忍耐兩年,如今這一年都快過去了,不知可有什么進展?”
皇后掂量著這些話,她既怕問出來操之過急,心里也實在想知道個答案。
未等程寄書接話,王世淮倒是搶先一步了。
“阿姐再等等,荀朗負責西北部屬,我負責金陵部署,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如今雁州除了十萬雁云軍,還有荀朗帶的七萬娘子軍。再多些時候,也能與定國公兵力抗衡了;而京中,諸位朝臣與我共謀大事,快了?!?p> 王婉柔看著弟弟自信的臉,心下也安定了幾分。
“是的,皇后娘娘不要著急,只要不出其他變故的話,新任戶部尚書即將上位,是我們的人。以后,六部的人馬我都會一個個替換成我們的人……”
看著堂下神采奕奕的兩人,皇后心里逐漸舒緩了。
這時,魏公公來報,“陛下來了?!?p> 程寄書和王世淮正想著怎么應對,就聽堂上傳來了一聲堅定清冷的聲音。
“不見,就說本宮心疾復發(fā),身體乏累,不宜面見圣上?!?p> 皇后收起了笑容,對著魏公公吩咐道。
而門外的南帝,聽到魏公公說的這些話,心如刀絞,更像掉進冰窟窿里掙扎。
愛不到的人,怎么努力,都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