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木一驚,蹦得老高,左右張望,卻見老父人影渺渺,輕輕地他走了,不帶走一片云。
急急招手喊袁易陽過來:“我爸呢?我爸去哪里了?”
袁易陽顛顛的跑過來,看著余木木,不知道怎么開口。
余木木猜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沒死對不對?你是不是跟我爹一樣,biu,就這么進來了?”
想了一會,智障余木木有些想不明白,又問道:“那我死了嗎?”
袁易陽點頭,想了想,又猛搖頭。
余木木越發(fā)迷茫?!白屛异o靜。”她說道。
袁易陽伸手?jǐn)堖^她,由著她烏黑的青絲披散在他的肩頭。
他的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腦袋上,溫柔地用手輕輕拍著余木木,就像哄著一個可愛的嬌軟小寶寶。任憑心里千般愁緒,萬般酸楚,眼里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再陪我?guī)兹眨惚愠鋈グ??!庇嗄灸驹谒麘牙?,看不到是什么表情,但是聲音微顫,悶悶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和我爸怎么進來的,但想來他能出去,你也能?!?p> 余木木回想起自己生前的慘狀,血都流盡了,說道:“我應(yīng)該是死了,或者植物人?總歸是救不回來,沒用了。你不要為我耽擱。你還有自己的親人。我只有一事求你:幫我照顧好我的父母。我不孝,沒機會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了?!?p> 想了想又說道:“也幫我轉(zhuǎn)告一個叫周守墟的,同他說一聲對不起,花了他那么多錢。我還有一些資產(chǎn),呆會寫給你,你替我還給他。朋友們,就算了,不要讓她們難過,有巖巖和子墨在,她們會幫我照顧好其他人的?!?p> “哦。”她又想起一事:“謝靜薇害死我,我可是睚眥必報的人,不能親手報仇,實在遺憾。但是你轉(zhuǎn)告她,等她死了,我再找她算賬,拼著魂飛魄散,我也不讓她去轉(zhuǎn)世投胎,大家一起灰飛煙滅罷?!?p> 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終于交代完了。于是安靜的靠在袁易陽的懷里,反手握住他的手,牢牢拉著。十指交扣,似乎這樣的纏綿,可以穩(wěn)固一下驚惶的內(nèi)心。
此后幾天,兩人誰也不提離開的話語,仍同之前一般嬉鬧,粘在一起的時間越發(fā)多了,一刻見不到彼此便驚慌張望。在這個虛幻的世界里,他攬著她,她靠在他的肩上,變成一副永恒的畫面,鐫刻在彼此心底。
我不知道離別的滋味是這樣凄涼,我不知道說聲再見要這么堅強。
多少次想出言挽留,終不能夠。這世間最難得的是那真摯的愛情。我已擁有,心滿意足。
愛從來都是希望你過得更好,而不是占有。
時日久了,余木木便催著袁易陽離開,她不愿意他同她一樣,做個孤魂野鬼。
袁易陽只是溫柔的笑,輕言軟語的求著她,再多留幾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扯著哀傷的笑意,摸著她的黑發(fā),說道:“魚兒,以后自己一個人要好好的,你以后會很好的,不要記掛著我。愛過你,是我這一生最快活的事情?!?p> 這日,夕陽西下,卻是斷腸人在這天涯。
兩個人依偎著一起看那燦爛霞彩,云層被鍍上金色的霞光,紅如烈火。袁易陽輕聲說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p> 千般愁緒,萬般悲涼,難以自抑。
袁易陽的手有些抖,他低頭在余木木黑發(fā)上吻了一下,說道:“魚兒,我走了。”
余木木低垂著頭,背過身去不看他,悶悶回答道:“好?!闭Z聲哽咽,竟是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這個世界忽然暗了下來,于一瞬間下起了傾盆大雨。
天色如潑墨,風(fēng)聲如咆哮??癖┑娘L(fēng)裹挾著驟雨,四處狂抽。
天地同悲,日月同泣,山河嗚咽。
余木木的背影,在漫天的閃電里,忽明忽暗。她悲涼地看著這金蛇亂舞,怔怔無語。
袁易陽回過頭來,看著這小小的,卻還要努力裝作堅強,挺直了的背影。
他默念著開老板教他的那段口訣,神魂剝離之痛,他竟毫無察覺,只因他錐心之痛,勝過于此。
一片黑暗。
踏上賊船的腓腓,此刻又被陸白召了回來。
他的任務(wù),是來清除余木木的記憶。
腓腓這個神獸物種,在仙界向來是沒什么存在感的。他們一族的天賦技能,形同雞肋。除了能弄點錢以外,一無是處。
說的好聽文藝一點,是給人解憂。實際就是給人消除人生中不美好的回憶,或者秘密。有點兒類似人間的忘情水。
有些請不起腓腓的,自個兒消除記憶的也有,就跟人間有些二傻子直接打開腦殼把腦子割掉一塊一樣,辦法總是有的,就是總歸有一些后遺癥,要做好癡呆、瘋癲、斃命的心理準(zhǔn)備。
腓腓在阿羅那呆了許久,對余木木相當(dāng)熟悉。聽聞是這個要求,倒也爽快的答應(yīng)了,在他想來,一介凡人而已,要費多大勁?
余木木此刻已經(jīng)神魂歸位,但仍然昏迷不醒。開老板診斷一番說是神魂融合的原因,過段時間自然就好。趁這功夫,該斬斷的就斷了,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巖巖極力反對,她拉著燭陰,坐在余木木旁邊,儼然一副娘家人的姿態(tài),說道:“要消除木木的記憶,也要等她醒來,她自己同意才行?,F(xiàn)在我不贊成?!?p> 周守墟奇道:“木木此生,失去了和我在一起的記憶,才被人趁虛而入。凡事都要講個公平,為什么不能消除了,讓我也趁虛而入一次?”
巖巖說道:“阿黃是阿黃,余木木是余木木。在我眼里她們是不同的個體。你莫混為一談。”
周守墟不服道:“人之肉軀,宛如衣服。你換件衣服你就不是巖巖了?神魂說不得假話,她不是阿黃,還能是誰?”
余父在旁咳嗽一聲,說道:“消除了罷,留著干什么呢?兩個人又不能在一起。徒增傷悲,有百害而無一利。”
巖巖轉(zhuǎn)頭看著余父,說道:“伯父,我很了解木木的,她一定不愿意自己忘記了深愛的那個人?!?p> 余父默然不語。
開老板說道:“不然又能如何?阿黃蘇醒以后,注定不能再做凡人,她以后是要歷劫,證得帝位的。你想讓她心魔叢生,死于非命嗎?你看周守墟,因為心有執(zhí)念,修為三千年毫無寸進,如此倒也罷了。若是因此喪命,你負(fù)得起這個責(zé)任嗎?”
巖巖嘆了口氣,終是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