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離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p> 他原本是對他的心念堅信不疑的,他與她原本都是愿意去實踐這個目標的,因為這個目標從來都不是某一個人所說的,而是在每一個午夜里,只能痛苦嚎叫連笑聲都被剝奪的孩子們,集中了所有的怨念一致想出來的方法,只是被那個人說出,并實踐。
“我不覺得他是個好人了。”阿九直接了當?shù)卣f道。
“若是沒有他,連同我在內(nèi)所有曾經(jīng)在那個夢魘般的地方待過的人,最終也只能死在那里,”墨離輕聲說道:“不管怎樣,他救了我們所有人?!?p> 可那樣的想法也太偏激了,阿九心想,于是說道:“不一樣的,這個世界是會改變的,你不能以過去的眼光來看待現(xiàn)在的世界?!?p> “或許吧?!蹦x嘆道。
他們又在山洞里過了一夜,但總在山洞里藏身也不是個辦法,他們還必須找到離開山谷之底的路。
好在谷底有一條奔流的河,就是他們被逼落山崖時掉進去的那條,那河水潺潺地流淌著,流向山谷之外,清晨的迷霧也無法使它迷失方向。
順著小河,阿九與墨離小心翼翼地避開了猛獸的底盤,墨離的傷勢還未徹底好起來,之前對戰(zhàn)狼群,雖然看上去游刃有余,但實際上那本來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又崩裂開了,血液浸透了他的衣衫,只是墨離一無所覺。
還是阿九在山洞里守著篝火烤火時注意到的,墨離身上不同尋常的濕痕,才又從自己衣裳上撕了塊布條,將墨離的傷口包扎好。
“我的衣裳都被撕成短衫了?!卑⒕蓬H有些苦惱,她還是更喜歡及至腳踝的裙子。
墨離始終是無知無覺的模樣,或者說,自說完了那些話之后,他便沒有吭聲過,仿佛那在他口中的噩夢一般的過去,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從未因此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能用那樣平靜得語氣說出那么令人心悸的話語,怎么可能是一點都不曾在意?
阿九當然想得明白這樣的道理,只是在看到那濕潤的痕跡幾乎快凝成血珠滴出的時候,她明白了,墨離太能忍了。
他忍耐著那些痛苦的心情,于是連身上的傷口也不在意,所以從最開始他從軍的時候,他就一直在進行那種不要命的打法。
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的心神用于壓制瀕臨絕望的情感,于是對物質(zhì)世界周身就再無感覺。
可是鮮血徐徐從身體中流淌出來的時候,得多疼啊?阿九心想著,就走近了些,捧起墨離受傷的手臂,輕輕吹了吹,說道:“別怕,痛痛都飛走了?!?p> 墨離看著天真又認真的阿九出了神,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了那個他本不愿意記起的回憶,那些帶著面具的,衣著華貴的人,都曾經(jīng)來到過那個被他視若洪水猛獸的地方,只是于他們而言大抵只是無聊生活的消遣。
有些人就是那么的奇怪,明明已經(jīng)高高在上,孤懸日月,卻還是愿意去觀賞幼小的個體去對抗兇猛的野獸。
他們口中說著,這是人性的贊歌,卻在暴怒的灰熊將一個孩子活生生的吞吃入腹的時候拍手叫好,他那個時候起就不知道那樣的人到底是屬于人類還是屬于野獸。
“痛痛飛走啦!”阿九露出了一張溫暖人心的笑臉,“墨大哥,你偶爾也喊一下疼吧,: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受傷了?!?p> “墨大哥,我們出來了!”阿九歡快的聲音打散了墨離的回憶,他看見了前方開闊而平坦的平原,以及在平原上零星點綴著的人家。
“走吧?!彼弥回灷淠囊羯粯拥拿鏌o表情,只是眼眸深處屬于人性的暖到底是更多了些。
然而遠遠望去恬靜而美好的鄉(xiāng)村圖景,在走近時被徹徹底底的戳破了。
平原上之所以有零星的人家,是因為其他人家的房屋都被燒毀了,只留下了幾個斷壁殘垣在那里固執(zhí)地佇立著。
那本應該被妥善打理的農(nóng)田已經(jīng)長滿了荒草,那些廢墟間也是,已經(jīng)碳化了的木頭還在釋放著嗆人的黑煙。
“這里經(jīng)歷了什么?”阿九皺著眉在廢墟間行走,越走就越能看出已經(jīng)被時間掩埋了許多的狼藉。
但被拆的大卸八塊的東西沒什么太稀奇的,大約只是這村子遭了野獸襲擊或是強盜來襲罷了,單為什么她走了這么久都沒有看見一丁點人的痕跡?
就好像這個村子中的原住民,就那樣冷眼旁觀地看著,不速之客毀滅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
但那怎么可能呢?阿九想,她原來居住的村子里,人們對自己家的東西都是很愛惜的,異瞳者不得下山,于是每一個無意中得來的來自山下世界的物品都讓他們視若珍寶。
她曾經(jīng)因此而十分羨慕村子里的人,因為她沒有那些漂亮的東西,不過她阿爹卻一直告訴她,那些東西從來都沒什么稀奇的,等到有一天,異瞳者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在山下的世界中時,他們與她就都不必為別人手指縫里露出的殘渣而新奇,而珍視了。
說起來,阿爹也是希望異瞳者能夠正常的行走時間呢,她想著,正順著慣性繞過一處廢墟時,她聽到了特別的聲音。
“咚”
阿九不信邪地又用手敲了敲腳下看起來實誠極了的地面,于是她再次聽到了“咚”得一聲。
“這下面是空心的?!卑⒕抛匝宰哉Z著,看向那塊覆蓋在地面上的木板。
木板下面有什么?阿九心中頓時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她幾乎要忍不住自己推開那木板了。
可是那木板是實心,非常之重,僅憑阿九的力氣是無法把它給挪開的。
墨離聽到阿九這里的動靜本來是想來幫忙的,只不過阿九是在不忍心讓一個傷員干活,只得苦思冥想著要怎樣撬動這個厚重的木板。
忽然,她又一腳踩了上去,側耳傾聽著聽著木板“咚咚”的回音。
她想到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