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臺播報最新消息:半小時前,在文柚鎮(zhèn)發(fā)生了一起……”
米豫山走到窗邊,拿起手機。
電視里的新聞還在放著,一個長相甜美的女記者站在黃色的警戒帶外,正面對著鏡頭說著什么。男人攥著手機的手越握越緊,左手不停揉著鼻梁,喉嚨動了一下。
“爸?”
電話里終于響起了米舟的聲音。
“快,把道館的工作辭了?!备赣H的語調斬釘截鐵,完全不給米舟插話的空間,劈頭蓋臉地掃射道:“我和你媽都聊過了,這份工作不適合你!你到帝都來,就跟我們一起住,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你竹叔叔在這邊認識人,就大師院兒前門左拐那個,西芳橋對面那家公司,他朋友在里面……”
“爸???”
“你閉嘴!聽我說!”米豫山聲色俱厲,嚇得角落里的含羞苞瑟瑟發(fā)抖,從窗簾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來,“這工作太危險了!我早跟你說,你不聽!你想讓你媽天天為你擔心嗎???”
“哪有……”
“怎么沒有!”
“爸……”
“都上電視了!火箭隊,在文柚鎮(zhèn),火并!還還還、還沒有,你騙人呢你騙!”老子跟兒子說話,要多硬氣有多硬氣,不由分說道:“趕緊給我把館主辭了!那破道場,不要也罷!”
“……”
“你說話??!”
米舟的臉色難看極了,偷偷地瞄了一眼面前的苗晚,面露歉意。她輕輕地回以一笑,粉臉被微弱的燈光照著,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淚跡。愛管侍靜靜地站在一旁,溫柔地牽起了她的手,那只手還在驚魂未定地微微顫抖著。
“爸,我不走?!?p> “你窮得跟個鬼似的,還不走,不走!你一年能掙多少錢?別人家的小孩現(xiàn)在都升職加薪了,一年掙三十萬的都有!你還想著靠獎金過下半輩子,我告訴你!癡人說夢!這叫事嗎?這不叫事!!你糊涂啊你啊!”
“嗯,嗯嗯?!?p> 米舟敷衍地點了點頭,忽然沖苗晚眨眨眼,做了一個鬼臉。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心領神會地跟著點了點頭,比了一個OK的手勢。兩人在沉默中望著彼此偷笑著,電話里的老爹還在咆哮:
“兒啊,別執(zhí)迷不悟啦!你以為你地區(qū)大賽能拿什么成績啊?啊?別人恭維你一句天才,你就當真了,你知道梅州一年要出多少天才少年嗎?多少人削尖了腦袋往里擠,被淘汰了的那些人連塊渣都不剩!你想過嗎?!”
米舟低下頭,默默地從腰帶上解下了暴鯉龍的球,盯著看著。
這世上,沒有人生而不凡。
有的,只是成就不凡者。
“爸?!彼室忸D了頓,聽見另一頭頓時安靜了許多,只剩下吁吁的氣喘,“我當上道館主前,你也是這么說的?!?p> “別執(zhí)迷不悟!”
“你跟媽說一聲,就說我挺好?!?p> “兒子?兒咋?!你小子要是敢再掛我電話!我就不認你這……”
嘟——
嘟——
嘟——
關機,黑屏,丟在一邊。
米舟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似笑非笑地望向苗晚,聳了聳肩:“我們家就這樣。”
“你也不容易啊?!彼郧爸恢烂字酆苄量啵珱]想到背后還有這些事。逐夢的人都有著自己的堅持,家里人是很難理解的。這么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和米舟很像。
“有了你,就輕松多了?!泵字坌α似饋恚S手拍了拍趴在桌子上的電栗鼠,摁住了它尾巴上松動的膏藥:“不然,我恐怕真的堅持不下去呢?!?p> 帕奇利茲被他摁得生痛,突然一個前滾翻站了起來,虎虎生風地對著空氣打了一套組合拳。一邊打,一邊還啾啾地叫著,聲情并茂地講述著它和鍬農炮蟲戰(zhàn)斗的壯烈史詩,最后噗唧一聲倒在了桌子上,英勇地拍了拍肚皮。
“好活兒,給?!?p> 米舟不走程序了,直接賞了它一顆小餅干。
看著它吃得正香的模樣,米舟忍不住笑了一下,對苗晚說道:“多虧了利茲,出手又快又準,把那個壞家伙的刀給電掉了?!?p> “你還說呢……!”
苗晚哀怨地瞪了他一眼,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捏得愛管侍忍不住抬起了頭。她看著米舟,絮絮叨叨地發(fā)起嗔來,埋怨道:
“外面出了事你干嘛非要去管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明明都報了警了,你等警察來不好嗎,你還非要追出去,多危險啊……”
“哎呀?!?p> 米舟一砸舌,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思路跟老媽一模一樣,表情都快對上八九分了。他撓撓頭,不自在地解釋道:
“道館主這個職業(yè),有治安義務的,你明白嗎?就是除了防治神獸災害外,地方上出現(xiàn)治安事件的時候,道館主也是有義務去控制事態(tài)的。”
苗晚一聽,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如一汪清水:
“那你家里人說得沒錯啊?!?p> “……啊??”
“這職業(yè)是不怎么好啊?!?p> “哎。你你、你這話說得……”
“多讓人擔心??!”苗晚的眼中有光在閃動,櫻紅的嘴唇抿成了海鷗,“聽我說,以后這種閑事就不要多管啊,對你又沒有什么好處!盡義務報個警就夠了,把自己照顧好,不比什么都強啊?”
米舟冷冷地摸了摸鼻子,沒吱聲。
苗晚哀怨地看著他,蹙眉道:“我是在擔心你啊。”
米舟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開口說道:
“恕我直言。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那天你被火箭隊追上門來的時候,我壓根都不會收留你。我要是這么不管閑事,你覺得如何呢?”他的語氣還比較平淡,臉上一點好氣都沒有,頗有些責怨她的意思。
苗晚愣了一下,瞬間就羞紅了臉。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選擇。像米舟這樣的性子,又直又正,連他的父母都勸不動他,又何況是苗晚呢?她想到這兒,只好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再多說什么。
“耶?!??”
愛管侍察覺到了負面的情緒,擔心而不解地看著二人。
米舟嘆了口氣,溫柔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沉思良久。他借著柔和的臺燈,偷偷地瞄了一眼她絕美的側臉,長長的睫毛下卻透著憂愁的神采。他心頭一軟,后悔了。
“苗晚……”
他張開口,剛想向她道歉。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咚。
砰——!
砰——!
“米舟!”付鎮(zhèn)長撈了撈大衣,咳嗽一聲:“警察還有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