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欹,其實是個奇人。
就算小優(yōu)不愛說話,他也能大概猜出這個留學(xué)生的心里所想。于他而言,當(dāng)小優(yōu)抱酒痛飲第一杯起,他就已經(jīng)很清楚對方的想法了——雙打?qū)?zhàn),渣渣隊友太拖后腿了。
“不,倒也未必是我太菜……”何正欹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個能開【順風(fēng)】的工具人,也不至于完全沒用,“只是她一向獨來獨往,恐怕是習(xí)慣了單打的環(huán)境吧?”
畢竟。
如果是單打,鰓魚龍怎么會被擊掌奇襲限制???
如果是單打,憑她的壓制力怎么會給米舟輪換的空間?
如果是單打,以她的自信憑什么會輸給一個道館主?
“社長?!?p> 顏建池提醒他道,“小優(yōu)好像快到了?!?p> “走吧,我們?nèi)ソ铀^來?!焙紊玳L說著這話時,卻一直在看米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完今天的決賽,一切就塵埃落定了?!?p> “……決賽?”
“走吧,走吧?!?p> 何正欹最后看了米舟一眼,帶著卡其脫離太社團的兩位骨干,往車站去了。米舟沒等太久,就看見今天的主角邁著氣勢十足的步子,在身后三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他的視線。
小墨鏡。
小皮鞋。
針織毛衣,綠帽子。
手里還抱著一個特別惹眼的伽勒爾風(fēng)笛。
“小、小優(yōu)你好……”米舟隔著墨鏡看不見她的眼睛,也不見她臉上有什么表情,不知不覺地有些靦腆。
此刻,年輕的他還一無所知……
——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多么暴躁的一個少女。
“話說?!?p> 米舟好奇地看著她身后自覺捂住耳朵,退得遠遠的三人,滿頭都是問號地問道:“請問這是什么才藝展示嗎……???”
三人連連搖頭。
小優(yōu)瀟灑地摘掉墨鏡,隨手放入兜里。小巧的身姿忽而斜對著一切,向米舟露出了完美的側(cè)顏,一條鉛筆腿穩(wěn)穩(wěn)地扎著,另一只卻端正地翹起了腳尖,只用軟軟的鞋跟著地。
櫻桃小口,吹響了風(fēng)笛。
“噠滴滴——!滴!噠嘀嗒!?。 ?p> “噠、噠——!噠滴滴——?。。 ?p> “滴噠!滴噠——!!滴噠滴滴噠——!”
米舟的臉瞬間蒼白。
狂野的風(fēng)笛曲撲面而來,如同冰冠雪原高地上呼嘯而起的山嵐,吹在了一頭毛辮羊柔軟的屁股上,激得它蜷成一團從山上滾了回來,沿路伴著無盡的狂風(fēng)呼嘯,一頭撞碎了農(nóng)場的欄桿——撞碎了谷倉——撞碎了路燈——撞碎了城門——撞碎了咖啡廳、小旅館、民居、寫字樓、自動售貨機、市政廳…………
……特洛伊、迦勒底、拉萊耶、十字繡、還有彩虹小馬和海洋球。
“不、快住手!”
米舟終于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感到理智在飛速地離自己遠去。
“求求你別吹了?。?!”
然而,小優(yōu)不僅吹得很開心,而且自由變換著身型,隨著暴躁的音樂一起翩翩起舞。雖然她仍是保持著剛剛的姿勢,身子骨卻又像是水做一樣Q彈Q彈地晃動著,簡直宛若Ctrl+T后的自由形變。
崩潰。
融化。
裂開。
米舟的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腦子已經(jīng)被攪亂到無法正常思考了。雖然,他曾聽一位哲人說過,人可以被殺死、卻不能打敗。但是,此時此刻,飽受折磨的他卻只想認敗了之,好結(jié)束這無端的痛苦。
——她用文化沖擊殺死了他!
“……咳咳。”小優(yōu)終于吹完了暴躁曲,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就連眼前的視線都變得明亮了許多,讓人不禁心懷感激地松開了雙手,等待這一段耳鳴過去。
“真、真精彩。”
米舟勉勉強強地豎起了大拇指,保持禮貌地夸贊道。
“謝謝?!?p> 小優(yōu)露出了一個和剛才的所作所為毫不相稱的笑顏,放下風(fēng)笛說道:
“這是我在鎧之孤島修行時,學(xué)會的曲子。怎么樣?有沒有從音樂中感受到?jīng)坝颗炫鹊膽?zhàn)斗意志?”
米舟眨眨眼,像根木頭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是鎧之孤島的曲子,原來如此,寫出這種音樂的想必就是鎧之孤兒了吧?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卻還是保持著禮貌夸贊道:
“真是驚為天籟!”他再度豎起大拇指,格外認真地說道:“像這么動人的神曲,一生聽上一次也就足夠了。聽多了,要折壽!”
噗嗤一聲,小優(yōu)笑了。
“你可真會說話。”她說。
明明剛剛還是一個錐心刺骨的惡魔,此刻卻又綻放出天使般的笑顏,頗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
有時,人們不得不感到疑惑:到底那個端莊可愛是她,還是那個暴躁酗酒的是她……抑或者,一體兩面的才是她?
這樣的問題,或許沒人知道答案,隨她而來的三人也無從知曉。他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是自認識小優(yōu)以來,她話最多的一次。
“可以開始了嗎?”米舟確認道。
“嗯,隨時可以?!毙?yōu)亮出了腰帶上的精靈球。
“好。那么就……”
“且慢?!?p> 米舟正感到疑惑,卻見小優(yōu)從口袋里取出了一沓錢來,嶄新的,如小刀般鋒利,彈一下就波波響,甩起來一道風(fēng)。
“既然是決斗,都是要押上賭金的吧?”雪白的手指在綠錢上一劃,把它們整整齊齊地壓在一旁的臺子上,“不然,豈不是很無趣?”
“……”
米舟的喉頭向下一動,發(fā)出咕嘟一聲。
誠然,她說的沒錯,這也是訓(xùn)練師之間決斗時不成文的規(guī)矩。為了確保雙方都全力以赴,打出一場毫無保留的對賽,決斗雙方往往都會拿出一筆錢來做押金,賽后盡數(shù)歸于贏者。
米舟以前也靠這方法贏過不少錢,下場就是幾乎全鎮(zhèn)人見到他都躲著走。
“怎么了?”
小優(yōu)見他不說話,雙手抱臂,微笑著看著他。
“能少一點嗎……?”
米舟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湊不出這么多的現(xiàn)金。
“你怕了?”她笑得天真,又很邪惡。
“我沒有現(xiàn)金?!?p> “那就用等價物來抵嘛。”小優(yōu)不是為錢來的,是為復(fù)仇來的!她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若無其事地望向了閃著工作燈的賽事記錄儀,突然說出了一個讓米舟目瞪口呆的方案:
“如果你輸了,就把它砸了吧。”
南泠萱
蘇格蘭女孩,打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