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瞑的暮色,籠罩著西方的晚霞。空中原本絢麗的霞彩漸漸變成了灰褐色,好像被什么人撕成了碎片,然后一條條、一縷縷地占滿了整個的天空。
北堂熠煜離開后,晉楚染就托著腦袋繼續(xù)呆看著天空,她深深覺得不能再這樣跟北堂家的人繼續(xù)糾纏下去了,但又沒有法子。小玉從秋爽齋回來,端了一碗燕窩粥進來,“小侯爺方才又來了?”
她輕“嗯”了一聲,可不是是么,又來了,然后她就又中了圈套。
小玉隨即左右看了看,又問:“那小侯爺現(xiàn)在人呢?”
晉楚染淡淡道:“走了?!?p> 小玉點點頭,慢慢將碗盞放在晉楚染面前。
“小侯爺最近怎么總喜歡往姑娘這里跑?”
晉楚染緩緩搖了搖頭:“我也弄不清楚?!?p> 小玉笑道:“莫不是小侯爺看上姑娘了!”
晉楚染覷了小玉一眼,“瞎說什么呢!”
走了一整晌,北堂熠煜終于從信陽侯府回到了安國侯府,就在他路過府邸園子時,卻剛好遇到了北堂佳赫,他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一凜,不免一面緩步走過去,一面道:“大哥,今日好興致啊!倒是想起了池子里的這幾尾鯉魚?!?p> 北堂佳赫正靠在白玉欄桿上頭,手里捧著一甕魚食,一大把一大把地撒入池子,幾尾金黃色的鯉魚爭先恐后地躍出水面搶奪著,金色的鱗片在熹微的霞光照耀下生出熠熠的光華,顯得格外漂亮。北堂佳赫也不轉頭,只道:“小侯爺終于回來了。”說完,北堂佳赫才抬眸輕掃過一眼北堂熠煜。
北堂熠煜步至北堂佳赫身側,伸頭看一眼水面,含笑道:“按照大哥這么喂法,鯉魚不久后就都會撐死的?!?p> 北堂佳赫笑:“再買就是?!?p> 北堂熠煜嘆息一聲,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小包藥粉灑入池子中,“大哥,你說,這些鯉魚會乖乖吃下這些摻雜藥粉的魚食嗎?”說著,他看一眼北堂佳赫。
北堂佳赫笑:“鯉魚又不是人,它當然會吃?!?p> 北堂熠煜“哦”一聲,看住北堂佳赫問:“人不一樣嗎?”
北堂佳赫回視北堂熠煜:“當然不一樣,人,可就沒有這么聽話了?!闭f完,北堂佳赫就往池子里看一眼,鯉魚果然吃下了所有的魚食。
北堂熠煜笑:“看來這幾日,我還真是讓大哥失望了呢!”
“失望什么?”
“大哥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倒不記得了?”
“原來小侯爺是來興師問罪的?!?p> 北堂熠煜抬眸輕輕看住北堂佳赫,又抬腳朝他更走近了幾步,并小聲道:“只要有我在,大哥就別想在她身上再打什么主意。”
“她?”
北堂佳赫回視住北堂熠煜。
“你倒說說,我究竟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
隨后,北堂佳赫又裝作不解繼續(xù)問。
“你自己心里清楚。”
北堂熠煜視線并未移開,語氣淡淡道。
過了一會兒,北堂佳赫斜目瞧一眼北堂熠煜,含笑蹙眉道:“小侯爺,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么如今倒改了個性子?”
北堂熠煜笑哼一聲,“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你可是看上了那個信陽侯府的六姑娘?”
北堂佳赫的語氣中帶有幾許威脅意味。
北堂熠煜卻不懼,輕笑一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的話,我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好讓她也嘗一嘗這消骨散的滋味?。 ?p> 說著,北堂佳赫指一指水面上頭漂浮著的鯉魚。
鯉魚早已經翻了肚子,但水里仍不平靜,不斷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不消半刻,那些鯉魚便化為了膿水消散在了滿池碧水里頭,當水面再重歸于平靜時,就好像這些鯉魚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北堂熠煜面無表情地盯住北堂佳赫:“別忘了,你有的,我都有?!?p> 北堂佳赫發(fā)笑:“那又如何?”說著,他將臉湊近北堂熠煜的耳邊,又道:“現(xiàn)在,你有軟肋,而我沒有?!?p> 北堂熠煜笑哼一聲,“誰跟你說我有軟肋?”
北堂佳赫一掙目。
北堂熠煜笑道:“你想錯了?!?p> “那你為什么處處護著她?”
“因為有用?!?p> “只是如此?”
“不然大哥以為呢?”
北堂熠煜雖語氣淡淡,仿佛不帶有一絲感情。但北堂佳赫琢磨北堂熠煜這么多年,而今卻也能看出幾分這只是他北堂熠煜在壓制著自己的感情罷了。越小心翼翼生怕流露就越是容易叫人發(fā)現(xiàn)端倪。
“有什么用?”
北堂佳赫追問。
北堂熠煜覷他一眼,只是道了一句:“與你無關?!?p> “與我無關?”北堂佳赫冷笑一聲。
深覺恐怕是北堂熠煜說不出來罷了。
于是,他隨即又道:“不若你我聯(lián)手?”
“與你聯(lián)手?”北堂熠煜舉眸看一眼北堂佳赫,蔑然笑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
北堂佳赫看著北堂熠煜的神情,不免在心中笑哼幾聲。
是嘛!這才是他北堂熠煜嘛!
北堂佳赫道:“殊途同歸。”
北堂熠煜仍舊搖一搖頭,他從來都看不上北堂佳赫,他一直覺得北堂佳赫出手太過急躁,向來用的法子又太過下流卑鄙。
北堂佳赫嘆息一聲:“也罷了,這么多年你從未松過口,”隨后,他輕笑一聲,又道,“不過,我當真想不出來,那個信陽侯府的六姑娘晉楚染留著以后能有什么大用?”
北堂熠煜輕輕一笑,露出一臉并不多加透露的神色。
他當然能看出,軒轅澤粼對晉楚染生出的幾分意思,更何況,他現(xiàn)在還知道了關于玲瓏皇后的一些往事,可以想見,日后無論怎樣發(fā)展,晉楚染都會成為他手上的一步殺棋。但他越是這么想,心里卻就越是覺得難過,越是討厭自己,真是奇怪,他之前從來都不會這樣的,他從來都不會討厭自己的手段。因為打小他就知道,生在這樣的家族里,對待任何人都是不能心慈手軟的。
“對別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p> “成大事者,應不拘小節(jié)。”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這些都是曾經軒轅荷的言傳身教。
半晌后,北堂熠煜緩緩將視線從北堂佳赫的面上挪開,回身剛要邁開步子,就聽見北堂佳赫在后面道:“你就承認吧!”
北堂熠煜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承認什么?”說完,他就快步離開。
他的腦子里頭一直回蕩著方才北堂佳赫的那句:“承認吧!”他頗覺得好笑,他有什么好承認的,根本沒有的事情有什么可承認的?北堂佳赫也是越活眼力見兒越差了,竟然能覺得他對信陽侯府的那個六姑娘晉楚染有意思,簡直太誣蔑他堂堂小侯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