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木屋,此時已近正午時分。
想起老頭子早上吩咐的菜一個都沒做,王小魚猛然一拍腦袋,大呼不好。
若是餓了老頭子,他發(fā)起火來可是很恐怖的。摸摸腦殼上的包還沒消退,王小魚心中開始犯愁了。
今天中午,老頭子就吃荷包蛋下飯好了。王小魚連忙在廚房搗攪了一份荷包蛋,撒了一些蔥花,裝進了竹筐,便徑直往聽雨亭送飯而去。
一路往東,剛踏上了青石大道,村東巨神廟里的巨神石像就出現(xiàn)眼前。
這是一座歷經(jīng)數(shù)千年的巨大石像,由于歷史悠久,石像外層開始風化,身軀開始產(chǎn)生一些裂縫,顯得頗為殘舊。
石像高約十丈,面相輪廓分明,眼如火炬,眉若粗劍,神情威武霸氣。他的雙足作分開站立狀,面部朝天,雙手作托天之勢,似乎要以一己之力托著整片天空。
這個巨大的石像,便是巨神族的先祖——巨神。
傳說巨神石像與守護神石像同時建造,然而由于守護神犯下過大錯,經(jīng)商議后,被拒絕作為神像供奉。最終兩族村民只建造了巨神石像,作為他們的共同先祖。
從此往后,兩族族人每逢節(jié)日,都會聚集在巨神廟祭拜祈禱。
村東,聽雨亭。
聽雨亭是村東外圍的一個小涼亭,這里環(huán)境清靜,綠樹成蔭,確是個下棋的好地方。
還沒走近聽雨亭,王小魚就看見自家五只小貓咪在樹叢中歡樂的追逐玩耍。
貓咪們看見王小魚來了,紛紛爬到他的身上,不斷用爪子撓他,看樣子,比王小魚還要調(diào)皮淘氣。
聽雨亭中央放置著一塊石臺,石臺四四方方,縱橫二十二道直線構成一副棋盤,老頭子正與一白胡子老人圍著石臺對弈。
尋常圍棋棋盤只有一十九道直線構成,然而這棋盤竟比尋常的大了一些,而棋盤越大,局勢也相對復雜多變。
此時,老頭子手執(zhí)黑子高舉半空,卻久久不下,一雙冷峻帶電的目光死死盯著棋盤,似乎陷入了兩難之境。
對面的白胡子老人微微一笑:“貌兄你的棋子舉起半天了,要是實在沒想好,不妨先放下來?!?p> 原來老頭子姓貌,名叫貌九。
貌九眼睛死死盯著棋盤,長嘆一口氣,道:“難,難啊?!?p> 影老頭撫摸著白胡子,怡然自得,道:“貌兄你何不徑棄中原,反取西域?”
貌九恍若不聞,此時他內(nèi)心之中,似乎仍不愿放棄中腹之地,只求一力占據(jù)要津。
苦思良久,貌九道:“影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對弈之間,一子之差,滿盤皆輸,我豈可隨意棄子?兵走險著,未必不是制勝之道?!闭f完,“啪”的一聲,在中腹之地急下一子。
影老頭微微一笑,并不答話,隨即也在中腹下一白子,緊緊咬著黑子不放,笑道:“貌兄你進攻欲望太強,過剛易折,你瞧,又被我咬住了?!?p> 眼見黑子又入重圍,貌九的眉頭又開始緊皺了起來。
然而,貌九自從一開局時,就因為布局時棋輸一著,導致被白子步步緊逼,始終落在下風,到了九十七著時,又遇到個連環(huán)劫,黑子勢力已經(jīng)岌岌可危,只是他仍在勉力支撐。
貌九看了許久,最終長嘆一口氣,道:“影兄的棋藝高超,實在讓人心悅誠服,再來,再來?!闭f完,把黑子一顆顆重新?lián)旎貋矸旁谀竞凶由稀?p> 王小魚在一旁看著他們下完了棋,眼看他們又要再下,連忙道:“老頭子,飯來了?!?p> 貌九聽到王小魚聲音,轉(zhuǎn)過頭把飯菜接過來,打開竹籃一看,只見碟子上只放著幾個荷包蛋,一臉不悅地問道:“菜呢?”
王小魚聳聳肩膀,雙手一攤,道:“今天就一份荷包蛋了?!?p> 貌九盯著荷包蛋,肚子忽然傳來“咕嚕咕嚕”的叫聲。他今天已經(jīng)連輸幾盤,早已憋了一肚子氣,此時正在氣頭之上,怒道:“臭小子,你就這么消遣我來著?”
說著,站起來就要打王小魚。
王小魚早知道他要打人,連忙躲在影老頭身后,大喊救命:“影爺爺,影爺爺,趕緊幫我招架,老烏堆瘋了?!?p> 貌九似乎不敢在影老頭面前造次,道:“影兄,你看這小子,是不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影老頭哈哈笑道:“貌兄稍安勿躁,來,今天我陪你進餐?!?p> 說著,在竹籃里取來一碗,裝了一碗白米飯,鼻子湊近米飯前嗅了嗅,贊道:“嗯,這米飯真香,是否以百花露水煮的?”
王小魚吃驚的看著影老頭,連連點頭道:“影爺爺你真厲害,一猜便猜到了。”
影爺爺哈哈一笑,道:“貌兄,小魚煮這飯煞費了不少心思,依我看,他并非存心的,想必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王小魚聽影老頭如此說,心中莫名泛起一絲感動。這影老頭,果真懂我。
貌九看王小魚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之意,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難道這臭小子不是貪玩去了?”想到這里,氣已經(jīng)消了一半,道:“遇到什么事情了嗎?”
王小魚哼了一聲,道:“也沒什么,只是在半路上遇見個老烏堆,我看他餓了,便喂他吃東西,沒想到它還要反咬我一口。”
貌九聽王小魚拐彎抹角罵自己老烏堆,也不生氣,道:“臭小子,你罵我老烏堆,你自己不就是小烏堆嗎?”
影老頭微笑不語,聽他們兩人互相斗嘴,不一會便把一碗米飯給吃完了。
自從王小魚認識影爺爺開始,就不曾見過他吃葷,每次他只吃一頓松子蓮花糕,或者蘿卜糕,芋頭糕等等,僅此而已。
影老頭道:“小魚的廚藝,真是飛來城一絕。單吃米飯,便讓人回味無窮,口齒留香。”
王小魚聽影老頭如此夸贊,心中美滋滋的,嘴里卻謙虛道:“影爺爺喜歡吃,以后我天天做給您便是?!?p> 貌九看影老頭喜歡王小魚,微微一笑,心中也十分高興。
不一會,兩人吃完飯后,又開始對弈起來。
王小魚收拾完飯碗,靜靜的呆在一邊,看他們兩人下棋。
不一會,兩人你來我往,下得難分難解。對王小魚仍在身邊觀棋毫無知覺,視乎除了他們之外,身外任何事情都可以視若不見。
這一局貌九一開局便搶得先著,然而到了八十四著時,局面又開始僵持不下,再下三十余著,黑子勢力漸去,貌九一臉苦相,閉目沉思,一時之間,氣氛陷入沉寂。
王小魚見貌九久久沒有動靜,似乎入定一般。他久觀棋局,也一直沉思應變之策,心想:老頭子棋路太剛,依他走法,不出二十步必然認輸,不如我替他挽回來試試。此時我若棄子取勢,力爭邊角,或許可以重獲一片生天。
王小魚想到這里,轉(zhuǎn)眼看看貌九,只見他仍久久不動,心中更是瘙癢難耐,又過一會,終于安奈不住,說道:“這一著,我來試試。”
說完,捉起盒子中的一顆黑子,啪一聲,下到西域邊角處。
貌九聽得響聲,從沉思中猛然睜開眼睛,眼見棋局大變,扭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王小魚下的棋子,連聲罵道:“胡鬧,簡直胡鬧!”
影爺爺右手輕撫胡須,微微笑道:“貌兄,小魚的棋藝似乎并非師從于你哦?!?p> 貌九眼看棋局與自己計劃相悖,已無心再戰(zhàn),道:“這臭小子每天在外面游蕩,不知跟誰學的棋路,這一子把最后的活眼也堵死了,簡直自取滅亡!”
王小魚聽他這么說,低頭定睛一看,這一看不打緊,果然下成了死眼,這一著導致局勢陷入了萬劫不復之中。
王小魚一臉蒙圈,也不及多想,連忙收拾了飯碗灰溜溜的走了。
待王小魚離開后,影爺爺?shù)溃骸懊残?,小魚剛才那一招,大有破釜沉舟,涅槃重生的意味啊?!闭f著,微微一笑,笑容耐人尋味。
貌九眉頭深鎖,道:“影兄,你意思是?”
影爺爺?shù)溃骸皼]什么,我只不過略有感嘆?!闭f完,撫摸著胡子,意味深長地看著貌九。
貌九沉思片刻,道:“小魚他不經(jīng)不覺中長大了,想必已經(jīng)有了自己獨特的見解。我這些年來一直忽略了他的成長,唉。”
影爺爺哈哈一笑,道:“小魚確實天資聰慧,頗有主見,貌兄若是略加指點,日后成就必不在你我之下?!?p> 貌九聽影爺爺如此夸贊王小魚,微微吃驚,隨即點頭道:“影兄慧眼如炬,不知可否指點迷津?”
影爺爺微笑不語,指著臺上棋子,道:“貌兄請看,小魚剛才這一著棋,有點讓我措手不及?!?p> 說完,衣袖一拂,棋盤上忽然煙霧騰騰,過來一會兒,煙霧消散,棋盤重新恢復了清晰的模樣,只是,此時棋盤的局勢與王小魚所見的大不相同。
只見王小魚剛才落入死眼的黑子,忽然憑空消失,隨即出現(xiàn)在他原先落定的位置上。而他下對了的這一著,讓貌九的局面頓時廓然開朗。
若是王小魚還沒走,他看見眼前這一幕,肯定會覺得見到鬼了。
貌九錯愕了一下,望著棋局大變,忽然拱手作揖說道:“感謝影兄退步相讓?!?p> 影爺爺笑呵呵道:“不用謝我,這本來就是小魚要下的棋步,只是他不知此棋盤設有仙法‘迷霧陣’,他肉眼受蒙蔽以致下錯,我作為長輩,不該占他便宜。”
貌九素知影老頭向來行止磊落,胸襟廣闊,心想自己若再矯情,不免顯得見外了,于是微微一笑,繼續(xù)下棋。
接下來的棋路,貌九按照王小魚的變化,不斷補充對應。他棋藝本本就不賴,并不遜色影老頭多少,這一路下來,連下了十多著后,棋路越加順暢,到了最后,竟然爭了個不勝不敗的和局。
原本陷于困境的局面,被王小魚搶下一子,到最后竟然以和局收場,這大大出乎貌九意料之外。
影老頭盯著棋局,呵呵直笑,道:“實在是秒,秒??!”
貌九盯著棋盤陷入深思:“看來,是時候管管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