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婚乃魔界萬年大事。魔界大慶。魔城內燈火璀璨、鼓樂齊鳴、載歌載舞,車水馬龍。
陌玉與昭若的情愛故事更是在魔城各大酒肆、街坊傳得沸沸揚揚,是妖魔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碟小菜。至于那版本,當真是眾說紛紜,無奇不有。
這日,昭若閑得慌就略施小計偷偷溜出魔宮到市集中尋了個酒樓入內,剛挑了一張長凳坐下,就聽隔壁座的一個魔娘道:“聽說,那未來的魔后跟咱們魔尊在凡間還留了個私生子呢?!?p> 同桌的另一個魔娘吃驚地問:“真的假的?都有娃啦?”
那魔娘神秘兮兮地道:“那還能有假!這可是我花了十兩魔銀聽來的。據(jù)說,那私生子被天帝打入十八層地獄后,魔尊可是動用了魔煞之氣才好不容易將他救出,重回輪回轉世?!?p> “那魔尊為何不將他帶回魔界呢?”
“你傻了吧。那可是私生子,私生的,見不得光。”
昭若聽了這番沒頭沒腦的話登時連買塊豆腐撞死的心都有了。且說凡間的話本先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但比起魔界的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她堂堂月老門下的司線小仙怎可被一幫妖魔污蔑了凡間一世的清譽。
遂,回頭看著那魔娘,有樣學樣著道:“錯啦錯啦。我這兒的版本才是對的。你們要不要聽聽?”
妖魔鬼怪最是八卦。話音剛落,周圍餐桌上的數(shù)個魔娘紛紛興趣盎然著轉過頭。
昭若憶了憶凡間那檔子事,侃侃道了一段她如何報恩,宇文邕如何滅佛,又如何遭天譴的事。妖魔聽了無不大贊宇文邕此舉。但也有小妖聽出了問題,迫不及待地問:“照你這么說,這位準魔后在凡間并不喜歡咱們魔尊啊?”
另一小魔憤憤道:“咱們魔尊可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想嫁咱們魔尊的那是如天上的繁星數(shù)也數(shù)不來。她算什么貨色,還有臉看不上魔尊?”
“有道理!”
“她不配為咱們魔后?!?p> 妖魔你一言我一語,批得一派熱烈。
昭若不想一番澄清,竟是惹了一攤麻煩。
“錯了,錯了?!闭讶艉貌蝗菀自诒娔Ф牙镎业讲逶挼臋C會,“其實,那昭若不是不喜歡魔尊,只是不知道自己喜歡魔尊?!?p> 說話間,一只磨磨蹭蹭的龜妖終于遞了菜譜上來。他客道地對昭若道:“這位魔娘怕是說渴了吧。要不要來一碗小店特色的冰鎮(zhèn)酸梅湯?”又好聲好氣地對著其他妖魔道:“魔尊與魔后的事,咱也就圖個樂子。這街坊里,一家一個版本?!?p> 昭若翻開菜譜,隨便地點了幾道點心。魔界就興麻辣鮮香,即便甜甜的荷花酥、桂花糕也要硬生生加個辣字。昭若就想嘗嘗這甜辣的滋味。
不消一會兒工夫,有伙計端來了一個蒸籠。昭若看看蒸籠,又看看那伙計,忽而覺得他甚是眼熟,腦里像翻書一般尋著名兒。待尋到名兒,她再對著火辣辣的一堆糕點頓是一點兒胃口都沒了。
此伙計正是月宮仙侍小月。他用月宮秘術跟她說了一句后,昭若就乖乖地留下魔銀。小月帶昭若去了一個妖魔甚少的小角落,且在方圓三里內布下仙界結界。
昭若看著小月,又驚又怕。她曉得小月是師傅派來的,也肯定是帶她見師傅的。她私入魔界,私定終身。師傅必是前來興師問罪??墒?,天魔和親也是為了天魔長治久安著想啊。是以,一番推理后,她又覺得自己特別有理。
“小月啊,你換了一身妖魔的裝扮,害我剛才都沒認出來。我不在的那段日子師傅好不好啊?”
昭若本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不曾想小月尚未答話,但聞惱惱的一聲傳自墻后。
“孽徒,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師傅嗎?”
月下上仙一襲黑衣從高墻后走出,怒目瞪著昭若。
昭若趕忙下跪認錯道:“徒兒知道私出月宮私闖魔界是錯,但徒兒只是思念陌玉,想見見他。徒兒沒做其他錯事?!?p> 月下上仙當真氣得咬牙切齒,袖口一甩,丟下一卷卷軸。頃刻,卷軸自動打開,畫面呈在昭若眼前。竟是她與陌玉十里桃林一段。
“天、人尚不能婚配,你倒好來個天、魔偷情,先斬后奏。”
昭若曉得自己錯了,但嘴上還在辯:“我和陌玉是兩情相悅。一時興起才......”
“兩情相悅?”月下上仙面色一沉,“凡人婚配尚懂得納采、問名、納吉。你可知陌玉何人?”
昭若聽得有點兒糊涂了。怎么神仙、妖魔婚配也講究人界的六禮?
“陌玉千年前也是上神啊,而且,我本就欠了他一個承諾......”
“你當真不知自己錯在哪里?!痹孪律舷梢荒槕嵖卮驍啵氨編熅妥屇憧纯茨阕龅暮檬?。”道畢,大臂一揮,拉著昭若就離開魔界。昭若本想留個字條、信息給陌玉卻已是來不及。
被施下定身術的昭若被月下上仙和小月帶去了人界。
也就眨眼的功夫,人間又過了個百年,卻不似她在鴛鴦鏡中所見的那般繁榮昌盛。
從上往下看,一個個村子、鎮(zhèn)子、城子皆是安靜蕭條,一張張人臉神情冷漠無助。村子附近的山墩墩上橫七豎八地擺放著一具具僵硬的尸體。他們一行飛過的時候,一股股尸腐的惡臭撲鼻。
“這便是你的杰作!”
月下上仙短短一句,像風暴,像霹靂,像閃電,使昭若聽了,一連打了幾個寒戰(zhàn)。
她何曾去過凡間,也就妖王壽筵那日,與陌玉去了荒蕪人煙的皇陵。她做了什么竟讓凡間尸骸滿地、滿目瘡痍?
“他、他們怎么了?”
昭若兩眼發(fā)直地俯視地面,心就像拉滿的弓弦,一觸即發(fā)。
月下上仙右臂一揮,他們三人就落在一個鎮(zhèn)子里,再一揮臂,解了昭若的定身術。
昭若匆匆進了鎮(zhèn)子。
鎮(zhèn)子里無聲無息。數(shù)條街上連一只雞一條狗都不見。
昭若在鎮(zhèn)中來回繞了數(shù)圈,好不容易見著個婦人,卻只聽她一聲哭喊“兒啊!兒啊!”隨后,睜睜看著幾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兵把一個年輕的男子帶走,且在她家門上封上封條。
“看明白了嗎?”月下上仙厲色地問。
昭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月下上仙一聲嘆息,接著道:“這鎮(zhèn)上原有萬余人,但如今只剩不足千人。這緣由便是瘟疫,而瘟疫的源頭”他注目昭若,慢慢崩出三字:“便是你。”
昭若大驚失色。萬千問題匯集于腦中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