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黃昏旁,落日熔金,赤朱丹彤,天際邊絲絲縷縷緋紅的云霞處傳來歡悅喜人的吹鑼打鼓聲。
十里紅妝、奇珍異寶,流光溢彩地隨在喜轎兩旁,四方四角的轎頂拱起,飛檐出四金柱,柱上皆刻有蜿蜒祥龍,轎頂嵌瓣開盛放金蓮,紅稠繡花由轎頂搭放,沿流云之狀垂至轎框。轎框的四周罩滿喜紅綾羅綢緞,轎身上更是雕刻著三尾火鳳、艷澤牡丹。好一龍鳳呈祥、鳳戲牡丹,從這迎娶架勢上,不難看出,轎中女子身份高貴。
轎旁的仕女手中提竹籃,蔥白玉手輕挽出上等花瓣朝身后撒去,晚風(fēng)輕吐著漫天揚(yáng)花,空氣中都是甜醉的花香,惹得路旁湊熱鬧的百姓都羨紅了眼。
路邊的街樹上都系上殷紅綢帶,置遠(yuǎn)高眺,暖霞伴著紅喜映入瞳,丞相府一帶好不熱鬧。
于喜轎之前,是一身騎白馬的俊美公子,朗眉星目,長身秀頎。身著一大紅喜袍,金絲纏身,腰佩鞶帶,上掛一白玉,隨著御馬顛動(dòng)而微微搖晃,墨黑般的發(fā)高高束起,扣一鎏金發(fā)冠。不難判斷,他就是轎中女子未來夫婿,可卻眉宇緊蹙,滿臉寫滿不悅之情。
街兩旁排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孩童拿著糖人念著孺子謠。
“十里紅妝十里長,花轎浪得十里狂,喜糖撒得十里甜,老酒飄出十里香?!?p> 大戶人家的喜事,盛安城中的百姓也不是沒見過,而像這番隆重的迎親,還是頭一次見。
今兒是丞相之子江辭和大將軍之女魏未大喜之日。
丞相江維和大將軍魏慎乃是當(dāng)今圣上得力的左膀右臂,深受圣寵,些許年前便給兩家賜了婚,望成就一段金玉良緣。
正在眾人都在為這樁婚事喝彩高呼時(shí),一雙柔荑凝白之手悄悄拉開了綾羅帷幕,映入眼前的是一張有些嬰兒肥的臉龐,似葡萄般大小的澈眼上下打轉(zhuǎn)著窗外之景,這張臉雖算不上驚艷,但卻別有一番嬌憨姿態(tài)。發(fā)髻高高盤在腦后,紅珠金縷步搖插在兩旁,一身的金銀首飾墜的女子有些乏累,此般成熟打扮顯得還有些許違和。
“小姐,您這是干嗎!蓋頭是不能掀開的,趕忙戴上,別讓人看見了?!?p> 一旁的貼身丫鬟云香看見,連忙彎身向轎中女子輕語。
“阿香,魏未餓了,要吃玫瑰酥、碧粳粥、紅燒肉、鮮魚煲,唔……唔!”
還沒等小嬌娘說完,云香就蒙住了她的嘴,也是,不然這小吃貨得講到什么時(shí)候,別說她了,聽的人都得聽餓了。
“噓!小姐,您乖乖的,現(xiàn)在不能說話的,您把蓋頭蓋上,一會(huì)進(jìn)江府了,云香就給您找吃的?!?p> 魏未一聽有吃的立馬就安分了,乖乖地將頭探回轎內(nèi),蓋上繡著一對金絲鴛鴦的紅蓋頭。
云香舒了一口氣,要知道這個(gè)小祖宗餓起來可是沒完沒了的,沒什么能阻擋她吃的步伐,就算是凜冽寒冬,她半夜餓醒了都會(huì)哆嗦著身子去廚房偷東西吃。
許是晌午在娘家對鏡梳妝時(shí),魏夫人和魏未說了這事情輕重。不難猜想,肯定也是以美食為籌碼的吧,不然她又怎會(huì)乖乖聽話。
從魏府出來,走了莫約一個(gè)多時(shí)辰,大紅花轎抬到了江府門前。
整個(gè)江府裝飾的極為喜慶,牌匾和門前石獅子上,都掛起紅稠羅緞,府內(nèi)更是紅燈籠高高掛起、映的軒榥上都襯出烈火般地紅,房檐廊角上都飾以紗幔,淡雅檀木熏香的府邸中多了些許甜韻氣息。
江丞相和江夫人早已在門前等待,江府門前更是圍擠著不少看熱鬧的小家仆。
“新郎官迎著新娘子來啦!快快!放喜炮!”
江家管家看到迎親隊(duì)伍,連忙招呼著下人放炮禮迎,炮竹聲“噼里啪啦”響的震耳,家仆們捂著耳朵,眉?xì)g眼笑,兩位高堂也是喜逐顏開,此情此景,甚是愉悅。
白馬少年從馬背上輕跳下來,幾步走到江丞相江夫人身前。
“爹,娘?!?p> 少年向二老行了個(gè)禮,他就是江丞相唯一的公子,江辭。
本應(yīng)是大喜的日子,江辭卻苦著個(gè)臉,蹙額愁眉的樣子惹得江丞相低聲訓(xùn)斥。
“辭兒,你這是干嗎,擺出那副神情,今兒是你大喜之日,更是江家和魏家聯(lián)姻的大日子,這可是皇上賜的婚……”
“好啦好啦,爹,我知道啦,您就別再重復(fù)一遍了,您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已經(jīng)聽了三月了,您沒說累,我耳朵都快聽得長繭子了?!?p> 還未等江丞相說完,江辭就連忙打斷道。
江辭這小子,是出了名的頑劣,別家的世家公子都忙著吟詩作對、馳馬試劍時(shí),他卻忙著斗蛐蛐、踢蹴鞠。什么流觴曲水、琴歌酒賦,他江辭只愛秦樓謝館、新奇異物。
這邊,花轎落了地,喜婆扶著魏未出了轎。
“新娘子下轎咧——”喜婆扯著嗓子高語道,果然,干這一行的不僅要能說會(huì)道,還得擁有一副尖嗓門。
魏未著一身華美錦服,花緙金絲底紋,大氣而不失溫婉;丹鳳朝陽霞帔加以點(diǎn)綴,金纓絡(luò)、銀鳳簪更是顯得豪貴,在喜婆的攙扶下邁著碎步朝江府大門走去,綴在腰身上的連珠,簌簌有聲。
轎夫們都累得氣喘吁吁,汗珠都濕透了布衫,干了那么多年轎夫,還沒抬過那么有重量的小姐,但奇了怪了,看著身姿,也不像是豐腴女子。
走到門前,喜婆拿過紅稠喜球的一端遞給了魏未,另一端遞給了江辭,但江辭卻遲遲不接,氣的江夫人踩了他一腳,江辭才“哎呦”一聲委屈巴巴地接過另一端紅綢。
隨后,二位新人進(jìn)入大堂,江丞相江夫人坐到上座,下面也皆是高朋滿座,前來賀喜的達(dá)官貴人。
喜婆走上前,又扯著那嗓子高聲起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一旁的云香拉起跪地行禮的魏未,可另一旁的江辭卻怎地也不肯起來。
見狀,在座的賓客都發(fā)出唏噓之聲,竊竊私語地小聲討論起來。
喜婆眼看不對勁,又緊忙用更尖銳的嗓音重復(fù)道。
“禮成,送入洞房”
高坐在上的江丞相也重重咳了兩聲示意江辭,他最終才配合的起來,二人于喜婆的帶領(lǐng)下走出屋門。
江丞相為了緩解這般尷尬場景,起身對眾賓含帶笑顏說:“感謝諸位摯友前來參加小兒與魏將軍愛女的婚事,在下為大家準(zhǔn)備了珍饈美饌和佳酒,還請大家挪步前廳,今晚一醉方休!”
眾人一聽,臉上才又浮出笑意,這般喜堂上出的亂子也就算勉強(qiáng)過去了。
賓客們在管家的引導(dǎo)下,相互結(jié)伴至前廳的紅木八仙桌前坐下,江府下人端著八珍玉食擺上桌,此番美味看著就令人垂涎三尺。
夜幕漸漸籠罩住盛安城,街市上歸于寂靜,家家戶戶燃起了屋里燈,燭火躍動(dòng)在窗前,而丞相府內(nèi),卻是一片載歌載舞的盛景。
眾賓客伴著朔明星稀,觥籌交錯(cuò)、把酒言歡,紅潤的酒氣爬上他們的臉頰,一片其樂融融。
而此時(shí)天庭姻緣閣中,系滿數(shù)不盡的神樹上一對緊系著的畢生緣閃爍起了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