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龍放了暑假，家里有顏龍和燕燕兩個靠得住的勞力，存生兩口子更是把一門心思都撲到了賣菜掙錢上。要強的秀榮，菜比誰都拉得多，有時還要去更遠的郭河趕一趟集。現(xiàn)有的敞口三輪車馬力小，有時菜拉多了，上坡時干冒著煙，車卻像個蝸牛一樣爬不快。秀榮急得咬著嘴唇給車鼓著勁，恨不得跳下去在后面推著走快點。有幾次把菜拉到半坡里，不是皮帶斷了就是熄火打不著。效林經(jīng)常半開玩笑對存生說：“姐夫，我旦像你們兩個一樣生意好，立馬進城換它個新锃锃。而更興的恁兩座的三輪車真的看著美，有雨棚人坐里頭風吹雨淋不到，帶馬達的恁還不用人費勁把活拿搖把搖，翻斗的能自動卸貨，車兜兜還寬敞得很，拉糞組莊稼都輕省。我是跟上人看咧幾回愛得很沒錢買，末咧你給我墊點錢，我二話不說把爛的踢騰咧轉手湊置辦它一個。”存生翻著白眼瞪著效林說：“我有沒有錢你不知道！你睜眼說瞎話也不看時下！”
急性子的秀榮早就被眼前的這個三輪車折磨得夠夠了，有時看著同行一個個把他們趕超了，她急得在地上搓手拌腳。只要感覺嘴皮像吹氣球一樣陣陣瘙癢難耐，不大一會兒嘴角便起一串串水泡。她暗自在心里萌生了一個新的計劃，那就是趕緊攢點錢換個新車。打定主意后，她的心勁也就更大了。干起活來比個男人還攢勁，存生背都費勁的一袋子蓮花白，她甩著胳膊顛到肩膀上就走人。秤桿子提上賣菜算賬收錢的時候更是殷勤活泛。一回到家身子挨著炕就完全換了個人，全身上下各種不舒服都出來了，她感覺自己像散了架子一樣，渾身上下哪都疼得沒處安放。有時，她也照著存生的辦法，睡前喝一口燒酒把身體麻痹一下再睡覺。腿困的輾轉反側實在無法安睡的時候，存生就給她點燃一根煙。一個廢舊的鐵皮蓋子放在中間彈倒煙灰，兩個人墊著枕頭趴在炕上一邊抽煙一邊拉閑，果然身上能松散許多。
從此以后，吃罷晚飯秀榮只要摸著肚子說飯吃多了肚子脹，存生便識相地點燃一根煙遞給秀榮消脹。秀榮剛開始的時候當著燕燕三個的面不好意思地推托著嗔怪存生，“你湊把我往邪門歪道上領，給我把煙癮慣出來，叫莊里人看著咧不笑話我。”存生笑呵呵地說：“快抽！沒見列鍋抽咧半輩子煙誰笑話來，恁天不是還來說義平媳婦也抽老旱煙著呢。紙煙勁不大，你又沒有煙癮，一天光吃完飯抽一根誰求知道呢，知道咧也無嫌?！背晒Π研銟s引領上岸后，存生抽煙也很少挨罵了，他的煙癮也是越來越大，幾乎一天得一包煙。雖然他抽得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煙，秀榮有時也是看不慣，尤其是叼著煙提著秤桿子稱菜時，時常來不及撣煙灰，衣服上到處燒得是針眼大的窟窿。秀榮氣上來便一把從存生嘴里奪過煙，撇在地上恨不得踩個稀碎。
三四畝地里的胡麻燕燕和顏龍基本能割多半。兩個娃干活那是一點也不矯情。碾場挑草手上到處磨的水泡和血泡，等著表皮干癟后皮一撕又跟以前沒啥兩樣。有時候不小心割破了手，咬著牙關把血水一放，土墻上捏一嘬細面土撒上面便完事。顏龍自從上了高中就學著開三輪車了，地里開著中轉了幾回糞土就基本熟練了操作。盡管顏龍性子良開車也穩(wěn)重，坡坡洼洼里存生還是不讓顏龍上手。想起秀榮那次輕狂隨了燕燕，同意她在婷婷家崖背上挪車。沒成想燕燕錯把油門當成剎車差點釀成了大禍。想來燕燕也是個賊膽大，地里轉糞隔幾米一挪車她硬是把著個方向盤蠢蠢欲動地要開車。秀榮便不顧存生反對，在一旁指導監(jiān)督著讓燕燕丟剎車輕踩油門慢慢走。存生總是陰沉著臉在后面嘮叨，“你娘母兩個瞎子給聾子說話著呢，還不是看……女子娃娃咋木愛把弄個三輪車。你又不像人家顏龍腦子反應靈活，湊恁我不在跟前都不放心讓顏龍動車。”存生雖然嘴上罵罵咧咧，最終還是擰不過秀榮母女兩個，只能跟在后面大聲吆喝指導起來。
新地方的麥場比在灣里時寬敞。拉著碌碡滿場轉圈碾壓麥子的活兒基本都是顏龍在干，存生趁機便坐在樹蔭下瞇眼打個盹兒。對于顏龍開車他還是比較放心的。王家奶奶拉著一條已經(jīng)沒有知覺的腿，沿著房背后艱難地從后門爬到場邊，把拐棍擱置在一邊，使勁全身氣力一撲拉坐在房背后的水泥臺階上。衣裳前襟和褲腿上沾滿了土塵，她似乎全然不見，呆滯無神地目光盯著三輪車在場里轉了一圈又一圈。
新民出事的那天，王家奶奶也及時聽到了這個消息。自己一個人時她總是重復著同一句話，“唉，老天爺不掙眼睛，咋木不把我這號活不旺的人收咧去？把恁年輕人給留哈還有用呢，留著我在世上成咧個廢人還要活受罪呢……唉呀呀！”家里人都忙著收麥子根本沒功夫搭理她。只要誰給她端飯進門，她便帶著哭腔叫嚷起來，“唉！命都拉不住咧還吃啥飯呢。也不把貴平叫來給我把腿好好醫(yī)治一哈，末咧看有老鼠藥給一把讓我吃咧算咧。西峰你娘不知道忙啥著呢？沒良心的也不知道來把我看一眼，唉……”燕燕聽習慣了，總是面無表情地看一眼便把碗擱下轉身離開。顏龍總是扯開嗓門勸說幾句，“奶奶，你快好好吃飯，人家都忙著收麥子呢，再說我五大都說咧，你的腿恁是老病沒辦法醫(yī)治，又不要你組啥，你安穩(wěn)坐著咧么，一直喊叫著組啥呢?！毙銟s聽見了就在廚房不耐煩地埋怨起來，“顏龍，你快來吃飯來，老婆子恁是屎慫憋路著呢。說恁么多廢話頂個屁用呢，恁不知道把人拖累到啥時候價。天天叫嚷著揚排咱們，你湊不敢開個大門，爬出去大門口里連號帶叫喊，彈嫌咱們一家老小沒良心不給人家醫(yī)治。恨不得全白廟塬上人都知道咱們一家老小不是個東西。我一哈子咋恁憎惡來！說起來人一肚子的氣。”存生聽著秀榮數(shù)落王家奶奶，目光呆滯地瞪著地面，一口饃饃在嘴巴里翻來覆去干嚼卻咽不下去。
燕燕聽秀榮說到王家奶奶去大門外哭號叫喊，想起了那天的那個場景。剛搬上來那段時間，存生兩口子去趕集賣菜，只剩下她和王家奶奶兩個人在家里面。一到趕集的日子，馬路上車輛和行人來來往往，牲畜的叫聲也此起彼伏。這些和燕燕毫不相干，她只管專注地在本子上練字，隨心所欲地寫著滿腔情緒。多念了幾年書到頭來還是離不得這片黃土塬。原本打算搬完家就出去找工作，沒料到麥子黃了，家里一攤子事似乎也離不得她。而她明明還有自己的夢想和不甘，總不能因為家里需要她就乖乖坐家里喂牛種莊稼，過兩年再找個婆家給人當媳婦再以另一重身份干同樣的事，就像秀榮和無數(shù)農村婦女一樣過完一輩子人生。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可是家里仍然那么需要她！如果她撂挑子走人了，萬一王家奶奶哪天從炕頭上栽倒，身邊連個幫扶的人都沒有，兩旁世人又該說存生兩口子鉆到錢眼里，沒人性連老娘都不經(jīng)管。矛盾又五味雜陳的心緒壓抑的燕燕喘不過氣來，她在滿張紙上亂七八糟地寫滿了死字，這是她那段時間一直縈繞在腦海里的一個字，與此同時腦海里還有各種關于死的方式，上吊、喝藥、割腕、撞墻、跳崖等等她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最終都覺得這樣死得毫無價值。父母供養(yǎng)自己一番不容易，死總得死得其所，至少得給他們換一筆錢讓他們往后養(yǎng)老。她想來想去最劃算的方法還是被一輛有錢人的車給撞了，最后賠給家里一筆錢?？赡且驳萌コ抢锱瞿?，農村能有啥好車？路上穿梭的大多都是三輪車和摩托車。想到這里她竟然全身熱血沸騰，竟然把自己想象成要去凜然就義，想立刻馬上就去城里，站在新民路或南門十字等機會再下手。像電視劇情發(fā)展的那樣，或許她會被竹席裹起來也像農村里那些死于非命的年輕人一樣，王山溝垴里挖個土坑一填埋。她又想到最傷心的人肯定是存生兩口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場景她不是沒有見過。燕燕轉念再想，萬一如意算盤打空了，失手沒碰上反而要自己掏錢修車怎么辦？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把自己碰得半死不活那后半輩子不就全完了……去他媽媽的個腳把骨！不想活咋就那么不容易呢！最后它也只能一聲嘆息，“我和我的老奶奶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內心的壓抑和矛盾更讓她心灰意冷不知所措。她怨自己命運多舛又多愁善感還膽小怕事。索性丟開筆，憤憤地揉捻撕碎了紙，埋頭抱膝坐在臺階上，一任憋屈的淚水滴落，滲進水泥做的沙石里風干無痕。
天空湛藍如洗，一陣風吹來，外面的楊樹葉子沙沙作響。燕燕盡顧著發(fā)泄?jié)M腔情緒，自編自導著一場滑稽可笑的戲劇。王家奶奶幾時出來坐在臺階上她也沒注意。直到王家奶奶帶著祈求的聲腔說：“燕燕，你到底把恁有點良心啥，去給我把你五大叫來好好給我看著開點藥，我這個腿疼得我實在招架不住咧木。”王家奶奶說著揭開衣襟，“我有錢呢，你大娘給的錢還有幾個，看完咧剩哈的錢給你買糖吃去?！毖嘌嗦犕跫夷棠踢@樣說著，心里一陣酸楚，剛風干的淚痕又滑落了下來。她進門取了一片止疼藥和幾個食母生，端著水給王家奶奶，又耐著性子把說過很多遍的話重復說了一遍。
王家奶奶只管帶著哭腔哎喲喲地呻喚，硬是要燕燕去找大夫來。聽得燕燕不耐煩了她便轉身進了大房。王家奶奶一邊爬一邊拿拐棍敲打地面，臨近大門又使勁地敲打起大門，嘴里喊著：“救命，誰來把我救一哈，救命來……”燕燕聞聲跑到王家奶奶跟前一把奪過拐棍扔到了牛圈門口，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哇一聲哭號了起來，邊哭邊拉拽起王家奶奶起身攙著她進屋。王家奶奶用手拍打著地面，手鐲碰的嘣嘣做響，帶著微弱的氣息哭訴著，“我的命苦的呀！老天爺咋木不收我啥？留哈我活受罪么，嗚嗚——咦——”燕燕無聲地在一旁抽泣，心里也跟著附和，“其實我也不想活咧，湊是不知道咋死呢。”奶奶孫子兩個人坐在地上哭泣了一會兒，又挪到沙石臺階上沉默了良久，直到外面?zhèn)鱽韺W生放學回家的喧鬧聲，王家奶奶才開口對燕燕說：“太陽斜過去咧，你怕要給賣菜的早早收拾茶飯呢，賣菜的進門餓得湊要端飯碗?！?p> 燕燕不敢給秀榮他們學說王家奶奶鬧的這一出，更多的她覺得自己那天的想法和做法也有些荒唐可笑。她笑著打斷了秀榮的話，“媽，你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嘛！現(xiàn)在日子好咧，誰不想好好享幾天福。你們老咧肯定比我奶奶還愛命，我也是的?！毙銟s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飯菜渣子都濺進了菜碟上面，“你還在哪噠呢湊說恁混帳話。唉，不知道我們老咧咋惹人日眼價。顏龍，我們兩個要是像你奶奶恁樣咧，你趕緊給我們一人買一包老鼠藥一罐算咧，或者拉去倒溝里去，省得我像你奶奶看人的下眼子?！?p> 顏龍嘴角往下一拉微微一笑道：“你看你說的，恁是你不叫我們好過么，哪噠還有兒把個家老人倒溝里的呢？你們老咧好著呢，我們三個都好好孝順呢。”存生拍拍秀榮的肩膀笑著說：“聽見咧嗎！廊沿水照窩窩跌呢，咱兒發(fā)話咧，以后有你享的福呢?！毙銟s乜斜了存生一眼說：“唉，你媽把你養(yǎng)活大都沒見享多少福，我也沒想著享他們恁豆腐福，我明朝像她奶奶恁樣咧，我湊悄悄買一包老鼠藥一吃，你想享福你享去。”燕燕遞給秀榮一個饃饃笑著說：“媽，你看你啥，老咧我們三個都管你呢，把你當老太爺服侍價?！毙銟s接過話茬說：“你這是給我塞個饃饃堵我的嘴著呢，把你恁點花花腸子我給不知道。”
麥場里收拾清干，胡麻和花椒又黃了。秀梅騎著車子從熊渠沿路叫娘家人看戲去。燕燕害怕親戚朋友又八卦她，她這兩年坐家里已經(jīng)聽厭煩了。大多數(shù)是些可惜又可憐她念了一番書到頭來還窩在家里的陳詞濫調。她雖然心有不甘，也不愿意別人在當面同情可憐她，眼窩一軟她會忍不住當眾流眼淚，所以她盡量避免和人打交道。顏龍閑下來就做作業(yè)也不愛去湊熱鬧，語文英語有不會的就和燕燕一起探討。燕燕沒事就拿顏龍的語文和英語書來讀。雖然有些文言文她讀得不大懂其具體的釋義，但放大聲朗讀出來確是直抒心意，從中她能汲取到一種振作起來的力量，有時也能感受到文章表達出的那種悲觀憤懣的愁緒竟然和她如出一撤。于是，她總是喜歡一個人走到后院的開闊處放大聲抒情地朗讀。
燕燕打小就不愛趴鍋燎灶。她寧可跟著大人去地里拉牛打胡基疙瘩，手上磨出水泡都無所謂。也喜歡去山上割牛草、鍘草喂牛拉水，凡是男人家駐外的活計她都樂意做，唯獨不喜歡做飯。按秀榮的話說，“這個女子湊是野路上來的，上輩怕投錯胎咧。女人家該組的她都不想沾上邊。看將來以后尋不哈個好婆家有她娃受的罪呢?！?p> 和燕燕不一樣，顏龍倒是脾性溫和，里里外外都能拿得出手。早在灣里的時候，他就跟著學和面炒菜做拉條子。他活的拉條面筋道的像牛肉面館里的拉面一樣，咋拉扯面都不容易斷。燕燕時常簇擁著要和顏龍交換干活?？匆婎価埾抵鴩棺鲲垥r，王家奶奶就一口唾沫唾出來罵燕燕，“我把你個碎猴精，給娃沒啥教頭咧教組飯呢。你見過誰家兒子娃娃扒鍋燎灶著呢？男人家湊要有個男人家的樣子呢?？撮L大娶個媳婦還不讓靸踏到腳底哈咧。”燕燕也不甘示弱，用現(xiàn)成的例子懟王家奶奶，“哪條法律規(guī)定男人家不能組飯來？恁你咋不說我碎高高還是個廚師呢。我大高高成天天圍著個護裙給人壓饸饹面著呢，人家連我嫂子現(xiàn)在開的飯館子生意還好滴很，我大媽每次過來給你賣排的時候，你眉開眼笑咋不說這個話?！蓖跫夷棠桃娬f不過燕燕，又一口唾沫星子亂濺出來，“把她這個碎先人再啥本事沒有，嘴頭上按刀子呢，我看你湊學成個嘴兒客。光想著往外跑，明朝個婆家不要咧送回來，我看你大你媽臉往哪噠擱價！”燕燕憤憤地吐著舌頭翻著眼窩瞪著王家奶奶?！懊鞒瘋€”的事情離她還有十萬八千里遠呢，反正她就是不樂意進廚房，除非逼得沒辦法。她就愛好干男人家干的能見天日的豁亮活。割草的時候迎著風爬山遛洼全身都舒散。不就出力背草嘛，她有的是力氣。給牛添草時趁機上菜園子里揪個蔥葉，摘個果梅爬樹上慢慢享用，怎么都比伙房里煙霧繚繞，一頭鉆進去飯不熟急忙不得見天日的強。
只要顏龍在廚房里，王家奶奶總是要趴在門框邊上邊叮嚀邊教導，“顏龍，你可不敢跟燕燕恁個碎猴學樣樣，你是個兒子娃，學組飯著難不成長大咧真的伺候媳婦價？你兩個高高恁是沒念出來書當手藝著養(yǎng)家糊口著呢。我娃好好念書，將來以后坐堂當大官，走走站站有轎子坐，聽見咧嗎？把護裙子脫哈叫燕燕來組去……”顏龍揉著案板上的大團面好聲好氣勸王家奶奶，“奶奶，你坐哈去啥！你趴門框邊，里頭煙霧出來熏得你嗓子干，我把面搟開讓慢慢回著湊不管咧?！?p> 自從顏龍去城里上了高中，王家奶奶也像當年給燕燕偷偷往書包里塞錢一樣，每周回來或二塊或五塊十塊的每次都給。她還偷偷地背過燕燕和小燕告訴顏龍，“你可不敢給兩個女子反舌賣排，尤其是小燕，燕燕啥，雖沒有你給得多，也給出去咧幾十塊錢著呢！叫小燕知道咧嗞哩哇啦可鬧活我呢。聽見咧嗎？出門在外，你要把自己顧及好，再啥省，吃飯可不敢將就。再不行，勝利館子你又離得近，放學咧去他那吃一碗饸饹面。讓我這哈回來給勝利安頓……”顏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花王家奶奶的錢的。周末回來他就買點酥饃啥的帶回來給王家奶奶吃。勝利的饸饹面館就在顏龍學校附近，他也從來都不去那里吃飯，他覺得秀榮的話有道理，“雖然說是個家人，但是人家一碗一碗地做出來是為咧賣錢來，咱們吃咧不給錢人家心里不舒服，人家把咱們錢收咧咱們又不受殷，還不剩不去占恁個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