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間(下)
房間很干凈,很整潔,除了有些地方落了灰。甚至連霉味都沒有。
蘇哲想這可能跟他媽每個月進來打掃一次有關(guān)系。
雖然除了灰,他媽什么也不帶出來。
這個房間從拒絕警察再次進入探查之后,一直保持著“原樣”。雖然蘇哲并不知道它本該有的樣子是不是面前的景象。
一個摞滿了雜志和筆記本的書桌,一張鋪著粉色被子的床,一個雙開大衣柜。書桌下面擺著三個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洌采嫌幸粋€憨態(tài)可掬的小熊貓玩偶,衣柜里都是一些舊衣服。
他不是第一次進來了,每次看到的東西都一模一樣。甚至是事物的位置。
都被固執(zhí)且詭異地保持著原始的樣子。
蘇哲想到了冰箱上的冰箱貼。
蘇哲自然而然地坐在那張床上,仰頭躺在上面,呼吸著空氣中他需要的氣體。
他在想徐洋說的話,他說他需要進來察看線索。一個警察,應(yīng)該不會隨隨便便就斷定這個房間里面會有線索。
可是蘇哲也不是沒找過。在蘇哲之前進來的那些警察們,甚至是他的父母,也不是沒找過。
不還是什么都沒有嗎?
徐洋又憑什么覺得他能找到什么東西呢?
他憑什么覺得自己能勘破十四年都沒有頭緒的懸案呢?
蘇哲隨手把小熊貓玩偶抱在懷里,他想把臉埋進那軟軟的絨毛里。他聞了聞味道,皺起了鼻子。
他說錯了,就算他媽再怎么細致,這個房間都已經(jīng)十四年沒住人了。
還是有霉味的。
蘇哲把小熊貓放回了原處,閉上了眼睛。
這個案子懸了十四年,聽說當(dāng)年警局破格延長調(diào)查時間,都到了兩個多月,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仇殺?父母親戚、甚至是蘇萍自己的關(guān)系線都被挖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找到一個可能的人。畢竟他們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沒有什么過命之交,也沒有什么大惡仇敵。
如果只是一個臨時起意的變態(tài)殺手,那就更沒有頭緒了。
這些蘇哲不知道,也不清楚。
蘇哲畢竟隔了十四年,他不知道當(dāng)時警方是怎么調(diào)查的,又是因為什么說沒有頭緒,又是因為什么沒抓到人。
他憑借著別人的茶余飯后,憑借著報紙里的奇聞軼事,憑借著父母掩蓋的三言兩語,模糊地認識了一個大概。
蘇萍在2006年4月12日下午出了門,然后再也沒回來。第二天下午發(fā)現(xiàn)了她被切成十五塊的尸體。尸塊原本是埋在土里的,卻因為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雨,把一部分埋得淺尸塊沖了出來,才被人發(fā)現(xiàn)。
否則會發(fā)現(xiàn)的更晚。
可能也是因為這場大雨,把屬于兇手的痕跡也沖刷掉了。蘇哲猜。
這就是他所知的一切。
他不情愿或是情愿了解到的一切。
單單看這些像是晚間恐怖故事的線索,誰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雖然蘇哲自己也不想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他又想到徐洋了。
警察……還想進這個房間……
蘇哲側(cè)身躺著,目光停留在書桌下面的書箱。如果是有目的地趕過來,應(yīng)該是有思路了吧。如果讓他看到這些自己覺得沒用的東西,說不定真的可以……
呵。
蘇哲忽然笑了一下。
蘇哲坐了起來,不知道對誰說。又或許他知道他在對誰說:“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沒有人會回答他。
蘇哲忽然生氣起來,皺起了眉,帶著哄騙自己的口吻:“跟我沒有關(guān)系。”
他站起來就想走。又想到了什么回頭,仔仔細細把自己壓出來的被子折痕鋪平了。
保持原樣,保持原樣。
蘇哲打開了門,走了出去,關(guān)門的動作帶起了氣流,把那個藍色的窗簾吹拂了起來。
陽光照了進來。照在書桌上。
蘇哲看到有灰塵在流動。
蘇哲忽然停下了關(guān)門的手。他看著那個書桌前的椅子,還有椅子背后的涂鴉。
是一只燕子不像燕子、蝴蝶不像蝴蝶的生物,拖著紅色的尾羽。
沒有意義的涂鴉。
下面還有兩張齜著牙的笑臉。笑得過分燦爛。
蘇哲看了一會兒,沒什么反應(yīng),把門關(guān)上了。
鎖上門的時候蘇哲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剛才自己壓根不想看涂鴉。
只是窗簾飛起來、陽光照進來的時候,窗口一個高大樹木有了倒影。讓他看錯了。
那個時候,椅子上真的仿佛坐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