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彼岸狂瀾
烏墨聲緩緩回過頭,擠出一絲笑,問:“紅鞋姐,有什么吩咐?!?p> “誰是你姐?!毙〖t鞋說著,口中吐出分叉雙舌,隔著十多米的距離,把兩人分別纏住,拉到了崗亭旁的桑拿室中。
名副其實,剛被推了進去,便有一股熱浪涌了上來,烏墨聲一看,魂都要驚飛了。
一百平米的房間,全被炭火池所占據(jù)。里面不斷地傳出哀嚎聲,黑骨焦肉和黑紅的碳塊混在一起,散發(fā)出一種惡臭、辛辣的味道。
烏墨聲連連做揖:“紅剎仙子,饒命啊。小的有通關物件?!?p> “拿來看看。”
烏墨聲色色索索地從隨身挎包里掏出一個包裝盒,里面是一雙LV定制的紅色高跟鞋,鞋身由底到面全部赤紅色。
這正是小紅鞋的最愛。
但她還是有所顧慮地問:“沒有死人穿過的話,我穿不上的,只能當個工藝品把玩?!?p> 烏墨聲嘿嘿一笑,湊近了小紅鞋,伸出兩支被油墨染著漆黑的手根,探入了內(nèi)深處。
再把手指抽出來時,食指和中指間多了一段腳趾,上面還有新鮮的血漬。
小紅姐登時綻開笑臉,把手中的兩張卡片用食尖一劃,卡片上的茲茲聲驟然消失,成為合法冥碟。
烏墨聲和喬鴻石逃過一劫,在小紅鞋的安排下,進入了灰色電梯的轎廂中。
不只如此,還有小紅帽專程安排的夜叉相伴,電梯比平時下降得慢了很多??偣彩藢拥臉菍又甘緹?,在第六層就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喬鴻石怒瞪了夜叉一眼。
烏墨聲怒喝了喬鴻石一聲,趕快從挎包中掏出一把冥幣塞給夜叉。夜叉笑了下,電梯門頓開,廣闊的奈河水面呈現(xiàn)出來,一艔小船就停在不遠處。
兩人出了轎廂,沿著一溜臺階,踏到一個簡易的板樁式碼頭上。
碼頭底下,其中的一支木樁上拴了一條小船,正隨著河水跌宕起伏,好像立即就會被河水淹沒。
烏墨聲掏出一把打磨得明晃晃的大刀,用食指在刀面上一捋,一股惡臭泛了上來,同時伴隨著千百聲凄厲的慘加聲。
喬鴻石聽得打了個激靈,輕聲問:“大師,怎么會有這種聲音?!?p> “哼哼,”烏墨聲冷笑下,“這可是由六千七百顆牙齒粘結而成的噬刀?!?p> 諂笑了下,喬鴻石說:“難道大師以前是開牙科診所的?”
“你懂個屁?!睘跄暤靡獾卣f,“這些牙的主人都是烏家世代積累下來的刀下鬼,其中也有你的24顆狗牙。”
喬鴻生沉默了,臉上陰晴不定。
烏墨聲說:“算了,沒心思玩你。把恨骨抽出來吧,渡河的時候好搏殺怪物?!?p> 喬鴻生背過手去,卡啦啦一陣響,在頸下抽出了一根脊柱,攥在手中。
“趙爽出列。”烏墨聲吩咐著。
“在?!币宦暬炭值呐暦撼?,死徒模樣立碼改變,成了一個俏麗的,臉色如冰的姑娘。
“跳下去!”烏墨聲說著,手起刀落,拴著小船的纜線被砍斷。
兩人身形躍起,由碼頭跳入奈河,落在飄搖不定的小船上。
乍穩(wěn)身形,趙爽立即俯身拾擼,被烏墨聲喝止。
他揚臂甩出一幅冥宣,口中吐出一口骨灰,正中冥宣。
骨灰如墨汁一般暈開又成型,須臾之間,一個船夫模樣的死徒便有模有樣地呈現(xiàn)出來。
隨著冥宣呯的一聲破碎,船夫跌落到船上,立即劃運雙漿,小船搖擺著向東岸駛去。
透過前方灰蒙蒙霧靄,到岸邊林概還要十公里的距離。小船才行了百八十米后,一只鬼鱷便咬住了船幫,拼命地撕扯起來。
趙爽掄起骨劍,嗖地一聲刺在鬼鱷眼睛上。雖然發(fā)生了一生慘嗥,但鬼鱷并未逃離,更加拼命地搖晃起小船來。
船體嚴重傾仄,眼看就要被急流吞沒。更多的鬼鱷涌了下來,張大巨口,獠牙參差的口中噴出腥臭的煙靄。
“看來真的要玩玩了?!睘跄曊f罷,冥紙凌空,骨灰揚起,一只帶翅黑虎脫畫墜落,在水面隨風飄搖。
趙爽正看得入神,被烏墨聲攔腰抱起拋飛到空中,落入冥畫之中。
冥畫轟然破碎之間,趙爽已然騎到虎上,手中揮舞著恨骨,向鱷魚群發(fā)起了攻擊。
恨骨由26根脊椎骨所化,同時具備鞭、锏、棍、劍的優(yōu)勢,使用起來非常靈活多變。
特別是椎骨表面由恨意混合源質(zhì)撩起了骨刺,更像刀芒荊棘一般尖銳。在它的尖端,還有隙孔,就如骨哨,在冒出一縷縷鬼煙的同時,發(fā)出喬鴻石凄厲的哀鳴。
飛虎不斷地竄上竄下,在鬼鱷的背脊上竄上竄下,抓咬不停。而趙爽的恨骨更是在鬼鱷身上狂暴抽打,怪嗥聲和皮肉撕裂聲不絕于耳。
不一會兒,便有數(shù)十只鬼鱷慘死在奈河水中,黑紅的血液淹紅了小船周圍幾十米的范圍。
飛虎載著趙爽騰躍到小船上之時,瞬間化為飛煙,被烏墨聲吸收腹中。
船夫冷漠地望了一眼周圍飄浮的鱷尸,重新劃動了船槳。
趙爽氣喘吁吁地伏在船舷上嘔吐不止,被烏墨聲大喝:“過來!”
她只好勉力站起身,擦了下恨骨上的污血后塞入背脊之中,回轉身,蒼白的臉上擠出絲笑容,說:
“大師。”
一個重重的耳光抽了過去,趙爽的嘴角上鮮血溢出,但她不敢失卻微笑。
“殺幾條鬼鱷就這么大反應,真特么廢物!”
“大師教訓得對?!壁w爽口中應著是,嘴角勾著笑,但眼淚卻嘩嘩直流。
烏墨聲嘆了口氣,捏著趙爽的下巴,說:“不是為師對你刻薄,你淪落到這般光景,完全是你咎由自取?!?p> 趙爽頻頻點頭稱是。
烏墨聲接著說:“像喬鴻石這種人,你為了幾個小錢就上了他的床……”
“大師,我能說幾句話嗎?”趙爽大著膽子,低聲說。
“說吧?!睘跄曈行┮馔?,不知這死鬼嘴里能吐出什么話。
“我跟喬鴻石一年多,沒有得到過他一分錢,到了他還讓我死于非命……”
烏墨聲聽了,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成了悲嚎。
他強忍住激動的情緒,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閉嘴吧,你不過是想放長線釣大魚,但選錯了對象。所以說,你不只是下賤,還是個傻瓜!”
趙爽被說到痛處,嗚嗚哭泣起來。
烏墨聲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的頭抬得很高,定定地望了她一會兒,說:“像你這種白蓮花,二十年前,我也遇到過一回?!?p> 趙爽死灰色的眼中露出一絲好奇,喃喃地說:“大師,難道你……”
“你是不是想說,惡魔也有情感?”
“不敢。”趙爽怯怯地說。
“想聽嗎?”
“想……”雖是嘴上如是說,但趙爽心道,我特么有選擇嘛?
烏墨聲嘴里哼唧咒罵了一會兒,才說:
“那朵白蓮花名叫方妍,論相貌的話,在八里屯無人能及。卻看上了我這個臭名昭著的陰畫師,經(jīng)常到我獨居的小院里來陪我聊天。”
“她為什么和你……”趙爽望了下他尖刀一般陰森、黎黑的臉,不由地脫口而出。
烏墨聲自顧自地說:“后來,她還和我有了一夕之歡。那可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刻的,當時我甚至暗下決心,放棄陰畫師的職業(yè),去做個小買賣,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后來呢?”
烏墨聲嘆了口氣,說:“第二天一早,她就不見了,去了東夏都城。同時,我秘藏的《烏家祖譜》也沒了下落。這使我失去了強大無比的召喚能力?!?p> “而且,”烏墨聲接著說,“她還偷走了我珍藏的血刃!”
“血刃,那是什么?”
烏墨聲說:“陰畫是死亡本身,極艱被殺死。可唯有一種兵刃可以取陰畫師的性命,它由地獄萬千怨毒魂核煉制而成,人稱血刃?!?p> “壞女人!”趙爽佯做憤懣地說,“那你該殺了她!”
“可惜,當時我迷了心竅,以為她會再來找我。不過,一連等了三年,她終于回來了?!?p> “那一定把她碎尸萬斷了吧,或是凍在冰箱里,像我一樣?”
烏墨聲橫了她一眼,趙爽自知多嘴,趕緊噤口捲舌。
“她回來了,還帶了個名叫嚴一鳴的狗男人?!睘跄暫藓薜卣f,“后來我打聽過,他和方妍三年前就好上了,兩人去了都城打工,衣錦還鄉(xiāng)不說,還生了個女娃?!?p> “是不是村里人常提起的才女嚴歌?”擁有喬鴻石記憶的趙爽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
“才女……嘿嘿……”烏墨色笑了,臉頰扭曲抖動著,眼光中冒出一綹黑霧。
這時,一個碩大的水花從空中落下,淋了烏墨聲和趙爽一身。
趙爽抬眼望去,見是一個巨大的樓船從三米外經(jīng)過,淋濕她的水花是從它吃水頗深的舷側涌蕩過來的。
“什么人,這樣無禮!”趙爽向著樓船喝問。
一位青衣男子出現(xiàn)在舷墻后面,懷里摟著一位衣裳鮮麗的美貌女子。
他哈哈笑了下,說:“姑娘,你說的是鬼話,會讓我賢妻害怕。還是讓那個半死人過來說話吧?!?p> “找死啊你!”趙爽說著就要抽出恨骨。
烏墨聲止住她,走上前來,打量了一下青衣男子,說:“我的干女兒是鬼,但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混身透著鼓魚腥味兒。”
青衣男子聽了,伸出大拇指說:“沒想到遇上了高人。敢問老兄不在中土待著,到彼岸有何貴干?”
烏墨聲敷衍說:“能干什么,走親訪友而已。”接著,他問道,“小兄弟好像不是三界中人,來這里做什么?”
“我嘛。一是帶著賢妻出來走走。更重的是,再看看海眷族。”
烏墨聲聽了,心中一凜,態(tài)度頓轉,變得恭敬有加,賠了笑臉問:“傳說海姆為域外神祈,這地獄中難道也有她的勢力?”
青衣男子不涼不酸地回道:“老兄這話就有所偏頗了吧。你不也是中土之人,卻皈依鄷都,殘害中土生靈嗎?”
“這……”烏墨聲喉嚨像被卡了一下,再也吐不出半句話來。
趙爽心里暗爽,頭一次見烏墨聲這樣吃癟。
樓船加速行駛,更大的水花噴在烏墨聲身上,他卻無動于衷,顯得心事重重。
在掠過小船時,青衣男子大聲的說話聲蓋過了風浪:“風大浪急,老兄一路小心!”
身邊的女子戳了下他說:“行了,馬鮫哥,和這老巫覡聒噪了,接著給我講卡嘉的故事吧。”
馬鮫勾了勾女子的鼻子,壓低了聲音,說:“小倩,要聽故事的話,咱到船艙里去吧。別看這水下黑咕隆咚的,什么夜叉鬼使之類的探子可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