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懸梁刺骨
果如卡嘉所料，項目進行第九天，方枘的畫幅達到了180幅/天！
這種速度遠超人類的極限。
如果不是畫臂加持和大量的食物和礦物的供應(yīng)，
像方枘這樣瘋狂地壓榨自己體能和腦力的極限，
早就像一個吐盡了最后一滴巖漿的火山，薪盡火滅，只等狗帶了。
但是，進入快畫境高階之后，在向飛畫境進軍的路上，又由之前的突飛猛進，陷入慢速提升的尷尬境地中。
直到8月12日，離工期只有四天的時候，方枘的畫速提升到了210幅/天。
在旁人看來，這不只是值得驚喜，而且是絕對逆天的。他們現(xiàn)在看方枘時，眼珠子都是綻放光芒的，似乎在面對一個超人。
但方枘卻忽略他們的眼光，就如同一頭非洲大象不在意腳下仰視它的熱帶螞蟻。
因為，他的目標太大，任務(wù)太重！
此時此刻，他只完成了2000幅的繪制任務(wù)，如果想要按約交工，他必須是250幅/天的速度，連續(xù)奮戰(zhàn)4天！
但210幅已是他的極限，就像光速一樣，只可以用減法，而用加法，就是一種虛妄和悖逆。
對此，三子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說：
“方老板，延遲一天交工，也不打緊吧。既便是扣咱兩成項目款，你也有的賺?！?p> 方枘苦笑著望了閻維浩一眼。
為了要得到中期款，閻維浩代傳圣旨，把話說得滿滿當當，沒有流一絲余地。
如果，延遲交工，在方枘看來，這就是等于欺詐，是對杜陽笙知遇之恩的一種愚弄！
即便再在向杜陽笙說明情況，要求延遲，也會造成巨大的不良后果。
在杜陽笙方面，不僅會損失百萬，更重要的是他會失去一個大客戶，或許在業(yè)界從此名譽掃地，定單皆無，從而關(guān)門大吉。
而且，很明顯，在行畫公司經(jīng)營方面，他還只是一個新手，否則，不會有和方枘這樣的愣頭青的合作。
而方枘呢，也會因為蛇吞象，在千畫村成為眾人眼中的一個笑話。
更可預(yù)見的是，趙洪金一定會以理事會長的名義大做文章，上綱上線，以整頓市場秩序為名，把被他定性為騙子的方枘趕出千畫村。
閻維浩躲開方枘的眼神，嘆了口氣。
因了杜月笙的兩期撥款，使得他最近手頭闊綽，還跟著方枘吃遍山珍海味，營養(yǎng)過剩得臉上嘴上油花直冒。
在與陳鈺瑩諜報頻傳的過程中，他在語氣中儼然是一名成功人士了。
屢次暗示她可以棄邪歸正，全身心投入到他和方枘的隊伍中來。
出資為她辦畫展、包裝宣傳量身打制，請業(yè)界名流鼎力捧場……把她打造成新一代的潘玉良……
眼看工期在即，他猛然意識到，那六十萬只是在方枘賬戶上過了下油，而非真正的私人存款……
想要這里，閻維浩又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還恨恨地捶了下自己的腦瓜，自怨自艾：
“我特么急功近利，有小智卻無大謀。不像枘哥，表面臭硬，卻暗藏大智慧！”
方枘被人給拍中了，身上舒服得別提了，他啃掉最后一塊烤整羊，勸慰說：
“浩子，想多了沒用。”說著，他透過南窗望了下天空中的長河，“該來的總會來！這不還有3、4天時間嘛，我們還有機會！”
浩子放下啤酒罐，抬起手放到方枘有力的大手中，被他拉了起來。
一時間，被方枘莫名的信心所感染，他從午飯的席地而坐，唉聲嘆氣，變?yōu)橄挛鐖龅亩分静粶p了。
在輪盤系統(tǒng)中央熱身的方枘，彈腿、揮拳，翻跟斗，不像在畫布前，更像拳擊場上的斗士。
他的對手是合同、信譽、托付，也是被迫向趙洪金發(fā)出的自衛(wèi)反擊戰(zhàn)！
……
轉(zhuǎn)眼間，整個下午過去，夜色已然深沉，到了收工之時。
閻維浩不斷接下從輪盤空檔中被拋出的成品畫。
口中緊張而期盼地計數(shù)：
156、157、158……………………
……201、202
——210！
終于突破了！三子、閻叔等跳腳歡呼，連大黃也跟著搖頭擺尾、汪汪歡叫！
但還沒有完！
212、213……
眾人齊聲數(shù)數(shù)，如蚊聚雷，震得天花上的塵土簌簌下落。
218、219、220！
大家歡騰起來，口中齊喊著：“完工獎、完工獎、完工獎……”
為激勵大家斗志，克服長時間勞作之苦，方枘規(guī)定，如果完工，除基本報酬翻倍外，每人獎勵八千！
他們看到了曙光。盡管像陰云密布的黎明一樣，熹微之光要光芒萬丈是那樣艱難，甚至有些渺茫。
別急，還有一幅呢！
方枘俯下身子，眼前一暈，他暗地里用腳掌把緊地面，身子也是晃了幾晃。
他揀起掉落的一幅，從輪盤中走出來，要交給閻叔去碼放整齊。
但大黃先閻叔沖了過來，騰空張嘴，把畫幅叼在口中。
然后返身疾跑幾步，躍上畫幅堆棧，口中一松，那幅畫安安穩(wěn)穩(wěn)地落上一個空檔上。
閻叔口中罵著：“畜生，把畫叼壞了怎么辦？”
此話一出，方枘和三子瞬間失笑，對他側(cè)目而視。
但閻叔還不知趣，教訓三子說
：“要是放我閻家村，像這樣放肆的癩狗，早被人用毒饅頭藥死了！”
“閻叔，把不了門兒的話，你就少說兩句?！狈借倪吅捅歼^來在他懷里嗚嗚撒嬌的大黃親親了下，邊刺了一句。
三子則暗罵：“老東西，老漢奸……”
……
等人走散了以后，唯有閻維浩打著哈欠陪著方枘。
只余兩人時，方枘卸下了偽裝，或者是他再也挺不住了，跑到衛(wèi)生間，哇哇地吐起了血塊。
閻維浩緊皺著眉頭，本想要跟過去，但還是折回了身。他知道，方枘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樣子。
接著，方枘從衛(wèi)生間出來，向閻維浩晃了晃手，晚安加催他回去都用手勢代表了。
“枘哥，你不回出租房睡了嗎？”閻維浩湊近休息室，在門外問。
里面?zhèn)鞒鑫搪曃虤獾幕卮穑骸按蚪駜浩?，我就焊在這兒了。一是節(jié)約時間，二是防魑魅魍魎?！?p> 方枘連說著，邊往枕頭下一摸，空的？又一看房梁上，也空了。
他狐疑地問：“浩子，你從我屋里拿東西了是吧，一共兩樣?！?p> 閻維浩鼻頭一酸，嗯了一聲。然后從挎包里找出兩樣東西送了進去。
一個是錐子。
一個是一條白綾，有三尺余長。
上面的血漬和臟污都被閻維浩清洗消毒過了。
方枘仰臥在逼仄的行軍床上，邊咳著邊難為情地說：
“浩子，千萬別誤會啊。那白綾不是上吊用的。那染血的錐子也非抖M?！?p> 閻維浩張了張口又合上了，眼淚話語給泡濕了，隨著喉結(jié)的痙攣咽了回去。
“我是怕自己昏過去，所以有時吊一下，刺一下自己……”
閻維浩打斷他：“枘哥，其實你是怕自己死掉。”
沉默了一會兒，方枘不服地問：“我有那么怕死？”
閻維浩低聲說：“你是想完成工期再死?！?p> ……
一家酒店的雪白大床上，躺著一位雪白的混血美人。
她甩了甩枕邊的烏黑發(fā)絲，有幾滴香淚在發(fā)稍上濺了起來，又無聲是滲入到粉色毛巾被上。
一只白骨蛛正和她相對而視，它八個瞳孔里面，正在對畫室中的方枘和閻維浩進行在線直播。
“白蛛蛛，去附近超市給主人弄點泡面辣條來，沒人攔你的話，就不用給錢了?！?p> 被喚白蛛蛛的王蛛，欣然領(lǐng)命，下了床后上了墻，驀然融化不見。
混血美女把自己的臉捂在枕頭里，嗚嚕著自語：
“方枘啊方枘，你真是個賤骨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