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剛走出去,便見到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臉警惕不安地看著她,不由在心里嗤笑一聲。
想了想,她有些惡趣味地對準吳大夫所在的方向又朝他們走近了兩步,頓時又有一部分人針扎一般急急往后退,吳大夫更是因為退得太急,不小心絆到石頭,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禁心情暢快,只覺得心里頭憋著的那股氣終于舒坦了。
其他人便是沒有退后,也一臉慌張地瞪著她。
其中,還能保持姿態(tài)得體沉穩(wěn)的,只有凌放了。
不愧是能做到燕侯府大管家的人。
陳歌收起小心思,徑直轉(zhuǎn)向凌放,嗓音如常卻斬釘截鐵地道:“我的侍衛(wèi)患的不是尸疰,不過是普通的風熱之疾!”
風熱之疾,便是現(xiàn)代常說的風熱感冒。
陳歌說完后,細細觀察其他人的臉色,見他們臉上有驚訝有質(zhì)疑有不屑,但沒有迷茫,才繼續(xù)說了下去,“我看他身體發(fā)熱、汗泄不暢、惡風惡寒、咳嗽有痰,痰液稠濁呈黃色,舌苔薄而微黃,這些都是風熱之疾的癥狀,雖然跟尸疰有幾分相似,但……”
“不可能!”
陳歌話音未落,一個微微沙啞的嗓音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的話,卻是急急忙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的吳大夫。
“老夫從醫(yī)數(shù)十載,從沒見過患有風熱之疾的人咯血!你……你是不是不想被牽連,故意這樣說的!即便你是君侯的夫人,也不可以做出這種視冀州城百姓性命于無物的事情!”
他雖然忌憚這女子燕侯府主母的身份,但又怎么能容忍被一個女人這般質(zhì)疑自己?!
而且他剛剛可是偷聽到了,燕侯府里的人顯然沒把她當一回事!
這樣想著,吳大夫的胸脯不禁又挺了些許,吹胡子瞪眼地看著陳歌。
“是??!凌管事,這件事影響重大,不可隨意聽從一個內(nèi)宅婦人的話!”
一個臉跟身材一樣圓潤的男子轉(zhuǎn)向凌放,嘴角緊抿道:“君侯現(xiàn)在外出,我們肩負著整個冀州城的安全,如果因為一時疏忽導致冀州城遭遇無妄之災,那可真是……”
“哦?你說的內(nèi)宅婦人可是我,你若是對我不滿,直接對我說便是,何必這般拐彎抹角?”陳歌嘴角微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老實不客氣地打斷了那男人的話。
男人微微皺了皺眉,臉上有絲不滿一閃而過,轉(zhuǎn)過來對她作了個揖,道:“小人不敢。”
表面上恭恭敬敬,卻由始至終沒有拿正眼瞧她,說出口的話也陰陽怪氣得緊。
他話音剛落,周圍便暗搓搓地響起了一連串的嗤笑之聲,卻是其他幾個主管。
他們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不知好歹的無知婦人一般。
陳歌眼神微沉,伸手阻止了氣紅了眼要上前跟他們理論的藍衣,看向那一臉得意洋洋的吳大夫冷聲道:“并非只有尸疰之疾會咯血,也并非所有風熱之疾都不會咯血,風熱之疾本來便會引起喉嚨紅腫疼痛,若是咳得太厲害,又得不到及時的醫(yī)治,咯血也是可能的!
先生不必急著否定我,你說你從醫(yī)數(shù)十載,可知道尸疰之疾的脈象是怎樣的?”
比起那些人的冷嘲熱諷,她更無法忍受因為狗屎的診斷錯誤讓一個無辜的人白白送命!
吳大夫原本聽她說得頭頭是道,正一臉震驚不可思議,這時候突然聽她發(fā)問,不由又驚又疑,警惕不安地看了她好幾眼,才道:“自然,醫(yī)書有言,患有尸疰者脈細或兼注……”
“哦?脈細或兼注,可我剛剛把脈,把到的脈卻是浮而緊,是風熱之疾的脈象!先生認為,這又該如何解釋?”
見吳大夫一愣,身子似乎僵了一瞬,陳歌緊盯著他,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冷聲追問道:“先生認為,是我把的脈出了問題,亦或是……這里面有別的什么原因呢!”
那吳大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倏然發(fā)白,眼神中竟透出了一絲慌亂。
陳歌眼神微閃。
這反應(yīng),倒是有些意思。
她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個空有其名的蒙古大夫,但他剛剛又準確說出了尸疰的脈象,瞧著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既然連尸疰的脈象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這種病不是所有人都會輕易感染上的,剛剛他面對她的質(zhì)問時反駁說他知道,她還以為他只是心虛嘴硬,現(xiàn)在看來,他很可能是真的知道!那他那時候為什么那么慌亂?
再觀察他現(xiàn)在這反應(yīng),不像是心虛,更不像他剛剛面對她時的不屑輕視,倒像是……恐慌。
腦中忽地靈光一閃,陳歌有些荒謬地看著他,道:“該不會是先生懼怕那尸疰之疾,光看我的侍衛(wèi)咯血便下了判斷,連診脈都不敢吧!”
也是因為害怕,方才見到她時,才會一時忘了尸疰?zhèn)鞑サ囊?guī)律,反應(yīng)那么大吧!
她話音剛落,便見面前的老者忽地臉色越發(fā)發(fā)白,仿佛發(fā)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虛虛地瞪大一雙眼睛退后一步。
所有人見狀,都又是震驚又是不敢置信,吳大夫這是被區(qū)區(qū)一個女人……震懾住了?!
凌放看看吳大夫,又看看那咄咄逼人的女子,驚訝得嘴巴不自覺張大,只是眉頭依然深深皺起,眼里閃過一抹動搖和沉思。
那身材圓潤的主管心里暗道不好,連忙站出來沉聲道:“夫人,于看診一事上我們是門外漢,不好干涉大夫的決定,若是有什么閃失,便是您是君侯的夫人,也是擔不起這個責的!”
陳歌看了看他,只見他滿臉不耐煩,就差把你沒有逼數(shù)寫在腦門上了,不由嘴角一彎,眼神微涼。
“確實,這件事可不是玩笑,誰也擔不起一城百姓的性命?!?p> 那主管有些訝異地看了陳歌一眼,卻很快恢復為不屑鄙夷,這無知婦人,倒是還知道一些道理!
剛想說什么,卻聽她又緊接著道:“可是,若是當真診斷錯誤,誤殺了一條無辜生命,這個責又該誰去擔?滿城百姓的命是命,我侍衛(wèi)的命就不是命不成?!
醫(yī)者都知道學無止境,就算是偶爾診斷錯誤也正常,我看吳大夫本人還沒反駁我,你卻這般急著替他反駁,莫非,你想擔下這個責?日后,若是發(fā)現(xiàn)當真診斷錯誤,你是不是要給我的侍衛(wèi)賠上一條命??!”
女子的聲音婉轉(zhuǎn)動聽,出口的話卻一句比一句凌厲,那主管瞪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聽到她說是不是要他給那侍衛(wèi)賠上一條命時,只覺得心頭猛地一跳,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放……”
還沒出口的半截話在看到女子微冷的眼神后,咕嘟一聲又吞了下去,死活出不了口。
便是她這個主母的身份再怎么尷尬,他也沒資格像喝令手下的奴仆那樣喝令她??!
這……這混賬女人!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
他不由得咬牙切齒,表情微微扭曲,那死女人竟然還一直死死地盯著她,一副他不回答就絕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這是完全不給他臺階下的意思!
所有人都尷尬地看看那主管,又看看陳歌。
“凌管事!”
就在這讓人窒息的氣氛中,一個小廝突然匆匆跑了過來,在那圓潤主管瞬間綻放的感激眼神下,對著凌放一臉驚喜道:
“張大夫回城了!此時正在門外求見!”
細雨魚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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