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云山
遙望遠(yuǎn)觀,一石插天,直入云端,與碧云齊。
山腰斷口處一山谷內(nèi)一樓閣群落,梁枋彩畫、飛檐微翹,琉璃瓦片覆蓋山務(wù)殿重檐歇山頂,滲透進(jìn)來的陽光悉數(shù)落在殿內(nèi)一方池蓮里。
只見散發(fā)著淡淡寒意的白玉池內(nèi),幾片嫩綠皺卷的蓮葉漂浮在泛綠的水面,似是感受到陽光的溫暖,蓮葉微微顫動,以一種緩慢的姿勢舒展開來。
池子邊上齊云山主司長命,身著一襲白荷花繡面宮裝,正靜靜地看著。見她抬起白玉似的藕臂,指尖流出一股墨綠靈氣,凝實(shí)之際,化為一條丈長墨綠長龍。
見那墨綠長龍穿梭游動,巡游在白玉池內(nèi),一股墨綠靈氣自其身上徐徐散開,好似一鴻蒙霧,飄灑在那幾片還在緩緩伸展的蓮葉上。
一道微弱綠芒沿著帶刺的蓮莖攀升,尋至蓮葉的內(nèi)部纖維脈絡(luò),都清晰可見。
瞬間,滿至整個白玉池內(nèi)。只見皺褶的葉面撫平了,碗口大的蓮葉不斷變大至缸口大小,纖弱的蓮莖生長,不斷變粗至手指粗細(xì);繼而一朵朵皓白如月光余輝的蓮花花苞,自墨綠的蓮葉間相繼升起。
不過三息,近半畝的池子里滿是芙蓉花色。
“哇偶,好漂亮?。」霉?,教教我好不好!”
東方夢瑤剛?cè)氪蟮?,見到司長命將這一池蓮色綻開,墨黑的瞳仁里滿是驚訝,艷羨之情涌上面來。
“參見司山主!”
一旁的玉塵飛也是驚訝,向著司長命拱手問禮。
“這是《枯榮道法》——‘草木生榮術(shù)’了吧!”
玉塵飛眼見此術(shù)法,立刻認(rèn)出來了。《枯榮道法》——“草木生榮術(shù)”:
講究的是以靈氣灌注草木,以使草木生靈。不僅可以促使草木快速生長,煉至大成之時,更是可以煉成本命草木。
司長命微點(diǎn)下頜,道:“這術(shù)法,你要等到凝氣之時,才能施展!”
“你現(xiàn)在才六脈,要努力才行?。 ?p> 修煉一途,先要以靈根感知天地萬物之靈氣,納入人體,打通奇經(jīng)八脈后,方能稱之修士。感受到東方夢瑤體內(nèi)靈氣波動,已是六脈貫通;又感受到一股更強(qiáng)的氣息,已是無限接近八脈。
司長命美眸中藏著笑意,望著玉塵飛道:“嗯嗯!不錯,兩年七脈巔峰,還是東方師弟眼光好??!”
玉塵飛剛?cè)腴T的第一年,門中一直流傳著“玉塵飛是東方日出私生子”的謠言,以致人云亦云,流言四起;更甚者傳言東方日出始亂終棄不說,還殺母奪子……
東方日出無奈之下只得祭出血脈之法,證明他和玉塵飛無血緣關(guān)系,流言才不攻自破?!贿^玉塵飛身具天級靈根,修行之質(zhì)的確驚人,一年多的時間已經(jīng)貫通七脈。
這倒是讓她羨慕東方日出的眼光,真不知道他在哪里收的好徒弟。
玉塵飛一聽,倒是尷尬一笑,再次作禮稱謝。
這時,從殿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新入弟子上山了,山務(wù)殿護(hù)道者盡數(shù)派出去了,你們來幫忙吧!”
“是!”
司長命聞聲,身下一道墨綠鴻云生成,飄出大殿。玉塵飛和東方夢瑤同聲應(yīng)道,身形閃掠間,落在殿外。
齊云山山務(wù)殿外是一片幾畝之地的花園,園中茂林修竹,繁花似景,奇石假山,多不勝數(shù)。
山里升騰的淡淡霧氣繚繞在亭臺樓閣、花木之間;雀鳥遇人不驚,在假山、樹杈上來回跳躍,婉轉(zhuǎn)低吟。
引得峰頂飛瀑之活水積成一汪小湖,又得湖邊一塊青色巨石琢成一座三孔拱形石橋。
石橋橫跨小湖兩岸,連通著湖對面的假山和山務(wù)殿前青石廣場,汩汩流水潺潺,引得花間蝴蝶爭相斗艷,翩翩起舞。
“這里好美?。 ?p> “我們以后要生活在這里嗎?”
“我好想我爸媽啊!”
只見橋上,數(shù)百人走了過來,站在了殿前數(shù)十丈的廣場上。前頭的一男一女,都穿著承天門弟子獨(dú)有的云紋袍服。
剩下跟在后面的都是半大的孩子,一雙雙眸子中滿是好奇,四處張望。他們有的衣著光鮮,有的卻十分樸素,身上散發(fā)著淡淡靈氣波動,正是剛上山的弟子。
他們的父母則是承天門拜山祭祖大會的下山的弟子。
門中舉辦拜山祭祖大會,所有年滿十八,修為筑基之上的各山弟子都要參加大會試煉,只有各山中前三百名才可以在宗門各山中繼續(xù)修行。
而剩下的弟子則會安排下山,他們尋道侶結(jié)緣后,生下孩子,孩子長到十歲,就會檢測是否身具靈根,有的就會送上山門修煉,成為宗門的新鮮血液,一代一代延續(xù)傳承。
“這里是山務(wù)殿,你們在這里等候。等我進(jìn)去通傳掌座,然后安排你們領(lǐng)取身份玉牌以及衣物?!?p> 為首的少年不過十二三歲,兩道劍眉朝天開,目面瘦腮,鷹鼻薄唇,淡淡桀驁之氣留在眉梢,一雙三白眼里,瞳仁不定,目光四散,讓他瘦削的臉龐上多了七分陰鷙。
“華瑯風(fēng),這時新上山的弟子吧!”
這時,司長命以及玉塵飛,東方夢瑤他們相繼落在廣場上。
“是的!山主大人,弟子二人,剛于山下接來。此次上山弟子共計(jì)五百三十二人,身具地級靈根者兩人,剩下皆是凡級靈根!”來者名為華瑯風(fēng),青然山掌座華違獨(dú)生子,此刻他一抱拳,頗有條理的吐言。
“嗯嗯,辛苦了。”司長命輕笑,雙眸露出滿意。
華瑯風(fēng)稍稍得意,目光移動間看到夢瑤,唇畔泛起的波瀾大盛,眸中更似有精光噬人。
那般模樣引得夢瑤心頭一抽,面上泛起嫌惡,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退了半步,摟著玉塵飛胳膊,小聲私語起來。
那般親密,讓華瑯風(fēng)心中嫉妒之火大起,望著玉塵飛的眸中,暗火叢生。也不知夢瑤說了些什么,玉塵飛目露驚訝,望向華瑯風(fēng),神色古怪起來。
“各位新上山的弟子,等會錄入身份,領(lǐng)取物品后,前往住所,有管事安排。三年后,拜山祭祖大會上,各峰掌座將親自從你們中挑選護(hù)道者。”
司長命往腰上系著的繡有明月桂樹的香囊上一抹,綠芒一閃,一張長桌憑空出現(xiàn),接著一道道流光從殿內(nèi)襲來。待到清晰之時,桌子上面擺滿了儲物袋,衣物和云龍白玉牌以及竹簡。
“塵飛、夢瑤、華瑯風(fēng)、蕭荷你們幫忙分發(fā)一下物品?!?p> “是!”
司長命安排完之后,就落到一處偏殿里,處理堆積如山的傳信竹簡還有傳音玉簡起來。玉塵飛、夢瑤、華瑯風(fēng)等人相視一望,各自忙活起來。
“你叫什么名字?靈根品級?”
“何起山,凡級靈根?!?p> “張大方,凡級靈根?!?p> “……”
“這是承天門弟子獨(dú)有的龍紋玉牌,門中用處頗多,可在門中傳音,接收消息,不得丟失!”
“這是入門法經(jīng)《云龍方相功》的拓本,注入靈氣,即可感知,新入弟子可以前往道經(jīng)殿,那里有人專門講解其修習(xí)方法?!?p> “這是儲物袋,里面有一斗容量。可裝死物,不可裝活物,注入靈氣即可使用。”
“門中每日晨鐘暮鼓提供飯食,凡山上弟子均可前往各山灶食房。山上飯食來源自山上受靈氣滋養(yǎng)的的靈食所烹制,對你們修行大有裨益?!?p> “記住你們既然上山修行,下山外出時,不要吃山下普通的食物,免得辟谷吐臟時,會疼得你們受不了!”
“夢瑤師妹,等會我們一起去道經(jīng)殿可好?今天我父親親自講解‘龍相八絕’——第八法的修習(xí)?!?p> 眼見差不多分發(fā)完了,華瑯風(fēng)諂言獻(xiàn)媚地看著正在施展秘術(shù)將身份信息錄入龍紋玉牌的夢瑤。
“塵飛哥早就習(xí)會了,我要修習(xí)自然去問他!”夢瑤撇了撇嘴,偏過身往玉塵飛身邊靠了靠,滿臉盡是嫌惡,可惜華瑯風(fēng)看不見。
“夢瑤,你說新上山的弟子中地級靈根怎么越來越少了啊!去年還有七個,今年只有兩個了。”華瑯風(fēng)仍不死心,糾纏著夢瑤說話,玉塵飛深感無奈,這家伙是聽不懂人話嗎?
“哦!地級靈根而已嘛?我家塵飛哥還是天靈根!”
“什么天級靈根?”
夢瑤此話一出,那些孩童猛然活絡(luò)起來,彷如初生的麥子,紛紛抬頭,一雙雙大小不一的眸中,一股股夾雜著驚奇的精光齊齊迫出,投在玉塵飛身上,似是看到無比稀罕之物,緊接著此起彼伏的童音回響在玉塵飛耳畔:
“喔噢!大哥哥,你是天級靈根啊!”
“好厲害??!我聽我爹娘說過,天靈根只在傳說中出現(xiàn)而已!”
“那你不是很厲害!大哥哥,以后教教我,好嗎?”
無數(shù)孩童簇?fù)碇駢m飛,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更有膽大的拉著玉塵飛的胳膊、衣袖搖晃個不停。
見著這些孩童的異樣,玉塵飛甚是尷尬,兩腮冒紅,不自然起來,但想著自己作為師兄是應(yīng)該指點(diǎn)指點(diǎn):
“這個……修行無謂靈根品級,最重要自己努力才行!”
“一步一腳印,最重要勿忘初心,方得始終!”
此時,一旁來自地獄的無量業(yè)火騰騰燃起,似有裂變天照之際……
“哼!玉塵飛,不就是天級靈根嘛!我看你得意到幾時?”
華瑯風(fēng)雙眼暴紅,似要流出巖漿,牙齒摩擦間咯咯作響,死死握緊拳頭,隱隱間掌心處一團(tuán)黏土在這大力之下變形扭曲,觸目驚心……
一會,又似拿不定主意,拳頭略有松開之意。
“好了!你們別妨礙塵飛哥工作了!以后日子還長著吶!”
夢瑤站在一旁,那與有榮焉的模樣,讓華瑯風(fēng)心中妒火大盛,那似有張開之際的拳頭,狠狠握住,指骨間炸裂之聲暴起。
這一刻,他打定了主意!
一道滔天的火光從華瑯風(fēng)的眸中冒出,濺躍的點(diǎn)點(diǎn)火星盡數(shù)落在玉塵飛頭上,他只覺顱頂一股灼熱刺人,火燒難耐。
“有殺氣!”
遲疑間,他抬起頭來,正看到華瑯風(fēng)渾身火色靈氣大盛,映耀到通體火光,正目露兇光的望著自己:“玉塵飛,我們切磋一下吧!”
“這家伙,又抽啥瘋了?”瞧見華瑯風(fēng)頭上一丈之地熊熊大火升騰,玉塵飛渾身一顫。
“我為什么要和你比試?”
他自問自己進(jìn)入宗門以來,從來循規(guī)蹈矩,不與人爭;但這華瑯風(fēng)總似喪失理智的靈性動物,看不順眼般,對自己多加挑釁。剛?cè)腴T時,玉塵飛修為不如他,可沒少受他欺負(fù)。
“哼,不敢了,覺得自己太——弱小了嗎?”
華瑯風(fēng)見著玉塵飛不應(yīng)聲,輕哼一聲,兩道劍眉揚(yáng)上天際,嘴角似溢出的熔漿,將要玉塵飛吞噬。
“弱小”
二字落耳,玉塵飛瞳眸深處連片的烏云遮蔽了青天,一黑袍身影凝在烏云之中,縱使他萬般不想憶起,但此刻也是陷下去,整個人生生暗沉下來……
“如果你想報仇的話,記住這世界沒有強(qiáng)大的實(shí)力做什么都是徒勞的!……”
眼見著玉塵飛惝恍迷離,夢瑤心懸吊在半空中,似乎擔(dān)心著什么,緊緊地抓著玉塵飛的手臂,搖了搖他,急忙勸說:“哥,別答應(yīng)他!”
玉塵飛驀地回魂,似有似無的搖了搖頭,眸中之光微微蘇醒:“放心吧!我沒事!”
夢瑤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地,一轉(zhuǎn)身沖著華瑯風(fēng)怒吼道:“華瑯風(fēng),你有病啊!門中弟子私自打斗,你想被宗規(guī)懲罰嗎?”
此時夢瑤一番言語,倒是讓玉塵飛冷靜下來,華瑯風(fēng)捏緊了拳心的那團(tuán)黏土,咬碎牙道:“哼,玉塵飛,沒想到你到現(xiàn)在還要別人替你出頭,別給門主丟臉,讓別人笑他,收了你這個沒用的徒弟!”
“門中不允許私自打斗,但我挑戰(zhàn)你,總可以吧!”
華瑯風(fēng)解下腰上系著的云龍紋牌,靈氣凝文,鉆入其中:“我華瑯風(fēng),以二百五十個宗門貢獻(xiàn)額挑戰(zhàn)玉塵飛!”
“為什么是二百五呢?”
一旁襯里繡著蓮花,眉心有顆紅痣,名為蕭荷的女子,不解地問道。只見她雙眉聳秀,耳白過面,眸里似含秋露,腰間盈盈一握,仿若出水芙蓉,甚為動人。
華瑯風(fēng)只是望著玉塵飛,暗暗陰笑不語,眉間十足十的陰鷙。
“戰(zhàn)國時期有位縱橫家名叫蘇秦,合縱六國以抗秦,后遭人暗算,齊王大怒,但一時找不到兇手。為了替他報仇,將他的頭顱懸掛于城門口,張貼榜文,告知百姓:蘇秦乃秦國內(nèi)奸,殺蘇秦者賞千兩黃金。
后來,來了四個人都說自己殺了蘇秦,但苦無證據(jù)證明是誰殺蘇秦者,于是四人一合計(jì),不如平分罷了,每個人分得二百五十兩黃金。齊王聽了,大喝道:‘將這四個二百五拉去砍了’于是,后人將資質(zhì)愚蠢,傻頭傻腦之人比作二百五?!庇駢m飛眉頭一皺,緩緩道來。
琥珀眸中流動的星光停頓,添了幾分不快,意味不明地看向華瑯風(fēng)。蕭荷聽了,楞了一會,嘴角微微張開,隨即緊閉啞然不語。
“這家伙擺明就是羞辱他??!”
遠(yuǎn)處一道虹光劃空,眨眼間,化做丈長小龍懸浮在玉塵飛面前,龍身游走間,凌冽的戰(zhàn)意自其上飄散,凝成一道法幕,法幕之中,出現(xiàn)一封挑戰(zhàn)書:
“玉塵飛,現(xiàn)華瑯風(fēng)欲以兩百五十個貢獻(xiàn)點(diǎn),向你發(fā)起挑戰(zhàn)。若勝,你可獲得兩百五十個貢獻(xiàn)點(diǎn),若輸或平手,你將不會有任何損失!”
“你,可應(yīng)戰(zhàn)?”
虹光四濺在空氣之中,眾人面上泛上一層血紅,剛上山的一眾孩童顯然沒見過這等,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不停游動的紅龍和漸漸凝實(shí)的法幕。
“這是要打架嗎?”
“不,是要斗法!”
心中戰(zhàn)意生起,一股肅殺之氣彌漫開來,連連竄上腦府,晃蕩著心神,玉塵飛抬手死死按在心口上,臟器里一個聲音似要飛出來的: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