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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疊

第四章 樹七

城疊 音杪 3407 2020-08-21 00:01:00

  廣陵城,瘦西湖在陽光照射下波光蕩漾。

  垂柳滔滔翻飛著嫩葉,卷起一波春水,驚擾了湖邊的野鴨。腳蹼蹬水,眨眼就消失在湖中,不見了蹤影。

  一身穿鵝黃衣裙的姑娘正在泛舟游玩。

  位于高處角樓,通過小小望遠筒,程蝶看見那姑娘笑靨如花,抬手招呼自己的姐妹從船艙里出來玩。垂下的鵝黃衣袖間是嫩白皓腕。

  哪怕距離較遠,程蝶也仿佛能聽到年輕姑娘們?nèi)琰S鸝般的清脆笑聲。

  放下望遠筒,程蝶嘆氣,“還是個小姑娘?!?p>  一旁一身黑衣的廖川皺眉,語氣很不滿,“你說你?”

  “……我說她?!背痰麩o奈道,再次把望遠筒駕到眼睛上。陽光沐浴在女孩們的身上,清透皮膚上的絨毛微微反射著光芒。

  多么讓人舒心的一幅畫面,即使不施粉黛也光滑如絲的皮膚,不知困苦方能如此燦爛耀眼的笑容,程蝶覺得自己的血液又暖了起來。

  廖川冷哼一聲,“你別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程蝶自然沒忘,兩個多月前她意外到這里后了解到這是皇朝時期,確實是李濤之前挖出來的遺址所處的年代。

  事后她也問過,光洞并不僅僅出現(xiàn)在他們村里,前些日子京郊也爆出來了一個,皇上嚇得把城墻又壘高了好幾米。

  聽說她被黑衣人救的時候,就是恰逢他們出任務(wù)去探查光洞的情況。也不知是福是禍,程蝶被撿到了一個殺手組織。

  這組織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做掩護,樹七樓。

  樹七樓不僅名字文雅,表面營生也很妖嬈,它是做煙柳生意的。暗線明線分明有兩條路,但許是上面覺得程蝶沒那個能耐,她沒有被放到前端,而是被放到了后端的暗市里。

  她自然知道自己不是被那些黑衣人招募的,背后的老板肯定另有其人,但是程蝶從來沒有見過老板。

  程蝶曾經(jīng)悄悄問過樹七樓做飯的張大娘,張大娘謹慎道,“你是說我們樓主嗎?”

  稱呼還挺優(yōu)雅,程蝶點頭,笑得好看,“是?!?p>  “樓主不怎么來這里,平時更不輕易露面,除了花魁還有十個天眼,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樓主。”張大娘說完又看了一遍四周,生怕被旁人聽見。

  天眼是對樹七樓最頂尖殺手的稱呼,程蝶笑答,“謝謝大娘了?!闭f完就準備繼續(xù)回去訓(xùn)練。

  張大娘喊住她,遞給她兩個饅頭,“你和小華都還在長身體,”看著程蝶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張大娘心疼道,“拿著吃吧?!?p>  程蝶接過,連連道謝。

  殺手培養(yǎng)之地,并沒有什么溫情。程蝶和蘇華剛來樹七樓就被廖川丟到了一群孩子中間,廖川便是那時捏了一遍程蝶筋骨的人。

  廖川眼神冷漠地看著他們,對周圍的孩子說,“老規(guī)矩?!?p>  話音剛落,周圍的孩子就沖上來開始揍程蝶和蘇華。一開始考慮到他們畢竟是孩子,程蝶不太敢出手,哪知那些孩子絲毫不留情面,沒一會程蝶眼睛上就挨了一拳。

  蘇華已經(jīng)身受重傷,被狼咬了那么多口,架不住這般毒打。程蝶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剛剛救下來的人被打死,開始動手反打回去。

  艱難程度完全不亞于她和狼群的那場打斗。

  到了最后,許是看即將要出人命,廖川喊了停。后來程蝶了解到,“老規(guī)矩”是說按照挨打受傷程度反向領(lǐng)飯吃。

  挨打最多的程蝶和蘇華自然是沒有飯的,甚至連給兩個人看病治傷的人都沒有。廖川把程蝶領(lǐng)到屋里,甩給她一瓶藥膏,“金創(chuàng)藥,能用就用。”

  掏出紙筆開始做紀錄,“叫什么。”

  “程蝶,蘇華?!背痰稹?p>  “哪個蝶?!绷未ɡ^續(xù)面無表情地問道。

  “蝴蝶的蝶?!背痰郧苫卮?。

  廖川手下的筆停了一下,“以后改了,重疊的疊?!?p>  程蝶沒有異議,也沒提出疑問,點頭應(yīng)下。

  “年齡?!?p>  這有點為難程蝶了,“記不清了?!?p>  廖川抬頭看她,寒霜滿眼,程蝶趕緊答,“家境貧寒,從小并不慶祝生辰,且父母在我們小小年紀的時候就雙亡了。”

  這倒是也可以理解,畢竟偏遠村子的孩子,只不過……“你看著不像是家境貧寒啊?!?p>  這還不貧寒?渾身沒有肉,手腳都是藏污納垢的,程蝶有苦難言,“大人應(yīng)該也能查到我和我弟弟的家世,程蝶并沒有撒謊?!?p>  廖川冷哼一聲,“不用你提醒?!痹缭谒€沒到這廣陵城的時候,她家三代往上有人是賣炮仗的他們都查出來了。

  廖川只是想起了那天樓主坐在樹上看著狼群和程蝶蘇華的時候,對他們說,“這個女孩不一般,你們再細細查一查。”

  廖川派了屬下去查,查出來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從小長在鄉(xiāng)間,家境貧寒,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想起這些廖川淡笑,“樹七樓的名聲你也應(yīng)該聽說過,不要動歪心思,否則你和你弟弟都死無葬身之地?!?p>  程蝶心想這可真是冤枉,她一個局外人,能有什么歪心思。蘇華那一根筋的小子,更是沒歪心思可動,恭敬答,“是,大人放心?!?p>  之后的兩個月,便是不停地訓(xùn)練與挨打,有時候小孩子下手沒輕重,打死了一個兩個程蝶也見過。那段日子蘇華時常會做夢驚醒滿屋子找程蝶,程蝶心疼但也無可奈何,早起了還是會像往常一樣推著蘇華去他的組里。

  而程蝶已經(jīng)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升到了中層。

  哪怕是在不熟悉的地方,程蝶也沒有出現(xiàn)慌亂。來到皇朝后,唯一一次讓她恐慌的是她第一次照鏡子時。

  她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張臉,蘇麗的這張臉和她長得是一樣的。程蝶想不通這是什么原因。

  負責新人選拔的天眼之一廖川雖說一直覺得她筋骨不佳,但程蝶無論是實戰(zhàn)經(jīng)驗還是反應(yīng)程度都要比同齡人強很多。加上吃的漸漸好起來,程蝶也逐漸強壯了些,于是廖川便破格帶她出任務(wù)。

  今天便是她的第一個任務(wù),暗殺廣陵城陳知府的庶女。

  雖說是任務(wù),但有廖川這個天眼在,她也無非就是做一下輔助。程蝶級別不夠,權(quán)限也不夠,為什么要殺這個女孩,她是不知道的。

  廖川繼續(xù)用望遠筒盯著那個女孩,暗暗威脅,“你要是敢拖后腿,我就把你扔到樓面?!?p>  樓面就是指前端的青樓。程蝶可不怕,人活在世無非那么幾件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沒干過。但也就是心里面這樣想想,廖川這個威脅還是奏效了,程蝶老實問,“我要干什么。”

  廖川把程蝶手里的望遠筒拿起,放到她眼前,“第一步,認準你的目標?!?p>  程蝶仔細看著那個女孩,好奇道,“有人會把目標長什么樣給忘了嗎?最后殺錯人了?”想起那個場景,程蝶覺得有些好笑。

  扭頭看見廖川面帶寒霜,程蝶收起笑,廖川冷冷答,“在我手下,這不可能,我也不允許?!?p>  程蝶默默把望遠筒又舉到眼前,你是老大,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等程蝶看那個女孩都快要看到視覺疲勞了,廖川接著說,“看出來什么了?!?p>  “不會武功,十指不染春江水。”明顯就是一個普通富家小姐而已,程蝶實在有些搞不懂,誰要殺她,殺她有什么意義。

  廖川點頭,慎重道,“不要輕敵,有時候一些人會裝出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就是為了迷惑你,好在你下手的時候反殺掉你?!?p>  程蝶覺得為什么是反殺掉我而不是反殺掉你,不恥下問,“那憑您的經(jīng)驗,她是在迷惑我嗎?”

  廖川不說話,站起來往回走,如此看來就不是了。

  廖川領(lǐng)著程蝶坐到瘦西湖邊的一家酒樓里,小二上前,滿臉笑意地問,“二位客官打算吃點什么?”

  程蝶不說話,廖川看著窗外,小二來回瞧了瞧,有些尷尬。

  正在氣氛越發(fā)怪異的時候,又來了一個比起廖川年齡稍微小一些的人坐到兩個人桌上,程蝶沒見過這個人。此人坐下后一點不見外地拿過菜單,點了好幾個菜。

  程蝶心里樂開了花,打量了一下這個人,面容和煦溫暖,看起來不像是個殺手,在她印象里,只有廖川這樣眼神兇惡的人才像是殺手。后來她知道,是自己見識短,以貌取人了。

  “這你新收那徒弟?”此人看著廖川問道,廖川喝茶繼續(xù)盯著窗外的知府庶女陳姑娘,沒說話。這人舉起酒杯,“那我算是你的師兄了,在下云楚?!?p>  云楚程蝶聽說過,是出任務(wù)的尖端人物,天眼十人之一。程蝶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師兄好,師妹程蝶?!?p>  云楚被逗樂了,覺得這小毛孩甚是有趣。廖川瞟了眼這邊的官腔做派,“出任務(wù)別喝酒,”看向云楚,“你來干什么?!?p>  云楚壓低聲音,“樓主說怕你們應(yīng)付不來,派我前來相助。”

  雖說廖川覺得只是一個知府庶女不至于把云楚也派過來,但畢竟是樓主的命令,他無話可說。看著云楚正在和程蝶說話的年輕的臉,廖川心想莫非是樓主覺得他年齡大了,信不過他了?心里默默提起一口氣。

  云楚和程蝶自然不知道廖川正在心里較勁,兩個人聊的很是愉快。

  一道道菜端上來,云楚笑意滿滿,“我剛來那會,吃不飽,就盼著出任務(wù)能公費吃些好的,”指向廖凡,“但他這個人,太會給樓主省錢,什么都不點,真是苦了你了?!?p>  “不苦不苦,跟著廖大人學(xué)到的東西多,知識可果腹?!背痰残σ庥?。

  看廖川那張臉黑了一半,云楚拍手,哈哈大笑,“有趣,真是有趣,”轉(zhuǎn)頭對廖川說,“不如以后把她給我吧,旁的人都太死板,我看領(lǐng)不好她?!?p>  廖川看向窗外,本在游船的陳姑娘已經(jīng)開始劃船返回,廖川站起,“走了。”

  “還沒吃呢就走了?”云楚滿眼遺憾,看廖川步伐不停,抓了個雞腿塞給起步準備走的程蝶,“一會見,我很看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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