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迸崆褰^聲音陰冷,眸子卻還是一瞬不瞬盯著遲天止。
遲天止被這眸光看的混不自在,轉(zhuǎn)眸看向跪在地上顫顫發(fā)抖的德順,輕聲道了句,“德順你先回吧,我送裴掌權(quán)回去就好了?!?p> 德順長舒了一口氣,連忙磕頭謝恩,連帶著身上的冷汗也消散了不少。
這裴掌權(quán)的脾氣還真是讓人膽顫心驚。
“走吧?!边t天止攙扶住裴清絕那搖搖欲墜的身子,淡淡道了聲。
真不知道裴清絕這倔強(qiáng)執(zhí)拗的樣子到底是為了什么。
難道只是為了把自己拉下水,他明知道如今朝堂的局勢嚴(yán)峻,他與她本就不該再有任何瓜葛來往。
思及此,遲天止攙住裴清絕的手向后一揚(yáng),頓在半空,抬眸望向那慘白病態(tài)卻依舊讓人驚艷的側(cè)臉。
“宮中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你我,裴清絕,你這般做,只會讓齊王與太后加快動作,讓太子處境更加艱難,而傳王也撈不到半分好處,與我們都不利?!边t天止說的簡單明了,干脆決絕的想要劃清界限。
她相信裴清絕應(yīng)該比她更清楚朝中局勢,也知道應(yīng)該怎樣做才最有利。
既然各為其主,便不該過分糾纏。
裴清絕緩緩直起身子,湛藍(lán)的眸暗藏洶涌,沉暗無光,眼尾余光掃過那頓在半空的手,嘴角微微上揚(yáng),漠然一笑。
“是嗎,那怎樣于你于太子才有利呢?是要讓遲裴兩家劃清界限,徹底水火不容?!迸崆褰^冷笑道。
“是?!边t天止點(diǎn)頭。
“那如你所愿,遲掌權(quán),這次我真的不會手下留情了?!迸崆褰^挺直了脊背,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孱弱,他負(fù)手安然的立在這空曠的甬道旁,眸子掃過遲天止那絕艷的容顏,漠然道。
話音落下,不待遲天止有所反應(yīng),裴清絕就邁步踏上那青石磚宮道緩步離開了,毫無猶豫。
望著裴清絕近乎冷漠的背影,那時的遲天止就應(yīng)該知道,今后等待她的奪嫡之爭,將會多么激烈與艱難,甚至要以賭上整個遲家為代價(jià)。
今日她算是徹底斬?cái)嗔怂信c裴家的聯(lián)系,只希望那人真的不要再留情了,不然她還真是招架不住,那貫會迷惑人心的話實(shí)在是動聽。
雖然是假的。
錦和宮。
錦和宮大殿靜的出奇,只有裊裊香氣騰升,遮住了裴清絕的眼睛,迷幻沉沉。
煙霧朦朧中,裴清絕對著跪在蒲團(tuán)上禮佛的女子俯身輕喚了一聲,“姑母。”
周遭靜悄悄的,裴清絕移步走近,負(fù)手立在女子身旁。
女子一身青藍(lán)色綢緞錦服,雅而不俗,手中捏著一串圓潤古樸的佛珠,虔誠般的跪在蒲團(tuán)上雙手合十,嘴中念叨有詞,聽到裴清絕的聲音,女子滑動佛珠的手指停住,緩緩回過頭。
那是一張與實(shí)際年齡極度不符的臉,年輕,干凈,純粹,充滿了欺騙與迷惑性。
可想而知,歷經(jīng)十余年的禁錮,還能貴妃加身,除了這張顛倒眾生的臉,此女子也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心性和隱忍非常人能及。
“清絕來了,近日身體怎樣,聽聞你宿疾發(fā)作,姑母甚是擔(dān)心?!迸诱f話輕聲細(xì)語,眉目流轉(zhuǎn)間淺笑晏晏。
“勞姑母惦念,清絕無事?!彪m是至親姑母,但裴清絕的語氣卻無半分熱絡(luò),甚至有些疏遠(yuǎn)。
“你還和小時候一樣,凡事都自己扛著,報(bào)喜不報(bào)憂,你這樣讓姑母如何安心?!迸邮掌鹆诵σ?,嗔怒道。
“是清絕的錯。”裴清絕道。
女子垂手把佛珠放在蒲團(tuán)上,失望般的望著裴清絕,“豈止是錯,簡直大錯特錯。清絕,你這般肆無忌憚的護(hù)著那人,你的軟肋如此明顯又怎么成大事,你要時刻的記得你姓裴,萬事以裴家興盛為重?!?p> 她們這些人,興衰榮辱皆由家族,無論何時,必須以家族為重。
“姑母說的是,清絕以后會收斂的,只是裴家也好,天下也罷,都不能與她相提并論?!蹦呐滤c他為敵,不相為謀,也無人可比擬。
蒲團(tuán)上跪坐的女子突然站起來,望著裴清絕笑出了聲,抬手指向那凌然而立的身影,眉目暗沉,揚(yáng)聲道,再無剛剛那淺笑晏晏的模樣,似瘋似狂,又滿是嘲弄,“好一個癡情種,和你父親一模一樣,咱們裴家還真是好的很,你父親為了你母親拒絕了長公主,如今你為了她是不是連整個裴家都可以棄之不顧?!?p> 裴家多出癡情種,這一點(diǎn),從百年前便如是,一夫一妻在偌大的裴氏一族似乎很是平常。
裴家的人多半會為情所困,一生的無法被救贖。
“姑母說笑了,清絕知道該如何做?!迸崆褰^并不打算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況且這出戲既然她要唱,那么他便陪她入局,唱一番又何妨。
即是入局,那不真正較量一番又怎能暢快,手下留情自然不會。
“你若知道該怎么做,就不會為情所困?!弊杂X失態(tài),裴霜寒搖頭輕嘆一聲,又重新跪在蒲團(tuán)前,拿起佛珠,雙手合十念叨起來。
“那姑母呢?”裴清絕對著那身影負(fù)手一拜,垂眸反問道。
既然都是裴家人,那刻進(jìn)骨子里的,誰又能獨(dú)善其身。
裴霜寒久久沒有說話,只是捏著佛珠的手指收緊,抬眸望向那高處的佛像,“啪嗒”佛珠應(yīng)聲而落,散了滿地,在那聲音中,裴清絕仿佛聽見了裴霜寒的回答,又似乎沒有聽到。
但他可以篤定,裴霜寒一定回答了,她說,“庸人自擾之?!?p> 是呀,都是自尋煩惱,可明知是煩惱卻又情不自禁,深陷如此。
果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姑母的話清絕謹(jǐn)記,只要姑母不動她,清絕還是裴家的掌權(quán),自然一心為裴家,以家族為重?!迸崆褰^俯身行禮準(zhǔn)備告退。
一聲長嘆,不知是嘆自己,還是嘆別人,裴霜寒無奈的聲音傳來,似乎帶著些愉悅。
“果真是長大了,性情雖未變,可卻再也不需要旁人幫襯了,清絕,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