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家祠堂。
京漾剛走到月洞門,沈淑梅悲慟的哭嚎聲立即就從祠堂里面?zhèn)鞒鰜恚骸拔业降资窃炝耸裁茨醢?,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折磨我的女兒!為什么老天爺要讓我女兒遭這樣的報應!”
京漾:“……”
京漾嘴角一抽,旋即停住腳步。
鯊刁從小寶袋跳到假山,站在最高處,撇著嘴,說:“沈淑梅還真厲害,連這樣的錯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攬。真不知道該歌頌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呢,還是要笑她一聲無知?!?p> 京漾佇在月洞門,情緒卻淡淡,沒什么波瀾起伏,只說:“她一向都是這種套路。先哭著攬錯,然后再插針不見血的把矛頭指向別人?!?p> 如果京漾揣測沒有錯誤的話,沈淑梅接下來應該會想盡辦法為京珠洗脫罪名。
鯊刁不太相信沈淑梅能把黑的攪成白的:“京珠和妖獸締約這是明擺的事情,她能把錯推給誰?難不成會反過來誣賴是你把京珠害成了這樣?”
京漾輕笑:“以沈淑梅的情商,她不會直接指名道姓,但她有可能會含沙射影?!?p> 果真。
京漾這話才講完,祠堂里哭得肝腸寸斷的沈淑梅,果然就轉了話峰:“我真的不相信珠珠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一定是被人施了什么妖魔邪術才會變成這樣的。母親,我求您,求您好好調查清楚,還給珠珠一個公道好不好?我就只有珠珠這么一個女兒,我不能失去她啊,母親?!?p> 沈淑梅說著跪到京老夫人面前磕頭懇求。
京振方站在一旁,表情同樣痛苦不堪,雙手松松垮垮的垂著,被沈淑梅一拉扯,也跟失去主心骨似的一起跪了下去。
京老夫人面色嚴肅,喝斥道:“都給我站起來!事到如今,求我也沒用!這件事,還要三大家族一起做判決,可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
“而且,我眼睛還沒瞎。京珠到底是不是被人施了邪術,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淑梅你也不必再煞費苦心為她洗清罪惡!我們京家世代錚錚鐵骨,京珠自己邪念太重走到這一步,她就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這怨不得誰!就算怨,也是怨她自己咎由自??!”
京漾此時已抬腳跨進了祠堂的門檻。
她舉目望進去,京珠被鎖在結界里,好好的一張臉變得猙獰無比,嘴角一直掛著一抹陰森森的詭笑,毫無懺悔心的盯著自家奶奶看著。
那副德性,有些喪心病狂。
榮湛沒在場,今天帶京珠過來的,是榮湛的爺爺榮耀天,他此刻正坐在高座品著花婆沏好的毛尖茶。
而薄瀲的爺爺薄大富也在。
畢竟京珠偷走的是薄氏的封妖石。
這事,薄家既有失職的責任,也有追究的權利。
但薄大富儼然是為后者而來。
在京老夫人訓完話,他隨后就接上了話匣:“京珠這次罪孽深重,她利用障眼術騙過我家大孫子,偷偷潛入百妖窟,險險讓我們薄氏陷于不義,就憑這一點,我不可能輕饒她?!?p> 薄大富向來就不太喜歡京珠,現(xiàn)在京珠搞出這樣的破事,他看了只會更討厭。
所以他態(tài)度非常堅決,絕不會對京珠產(chǎn)生任何的憐憫之心。
說到障眼術,京珠這是雙重罪。
原本找她回來,只是為了教訓她偷學符璽術法一事,現(xiàn)在倒好,她卻因畏罪而與妖獸締約,企圖利用妖獸的力量保全自己,簡直是愚蠢至極。
可京珠一點都不認為自己蠢,她覺得自己當時身處絕境,這是她唯一能保命的辦法,也是唯一能讓她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的最快捷徑。
榮耀天則對這件事保持中立的態(tài)度,許是榮湛特意交代過他不要做得太絕吧。
他吹拂著熱燙的茶水,說:“雖說京珠罪孽深重,但你們薄氏子孫也真是學藝不精,京珠就這么一點術法,你們家大孫子薄壹好歹也跟薄瀲同是五星境元素師了,竟然都識不破。也不知道你們家生那么多男丁是干什么吃的,個個都是中看不中用,全都不如我家一個病怏怏的寶貝孫兒?!?p> “這次要不是我家湛湛兒和我家孫媳婦漾漾兒及時阻止了這場災禍,我看恐怕整個霄城都要變天了。而且要不是我今天通知了你這件事,你可能都不知道封妖石丟了?!?p> “榮耀天!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有必要踩一捧一嗎!”薄大富氣到暴跳如雷:“你也好意思說你家孫兒病怏怏的,依我看,都是裝的!一個六星境元素師能有多大能耐?我看你家孫子明顯是隱藏了真正星境,不然怎可能一下子就竄到樅州去把封妖石拿了回來!”
“猰貐妖神的力量有多強悍,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所以少跟我說你家那個孫兒有多病怏怏的了,我現(xiàn)在打死都不會相信!”
“出生即是全系天才的人,你跟我說病怏怏!”
“我知道你們榮家牛,我不跟你比,但你也沒必要這樣踩我孫兒們。”
“我看你就是心眼兒小,眼紅我薄氏男丁興旺?;钤撃慵叶际蔷糯鷨蝹?!”
京漾:“……”
京漾冷汗連連,這兩個老家伙只要一碰面就有斗不完的嘴。
而且薄大富說的這番話,也不知是在夸榮湛,還是在損榮湛。
榮耀天依然慢悠悠的拂著茶水:“總之,我認為京珠沒釀成大禍,可以減輕她罪行?!?p> 薄大富卻用力拍桌反對:“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要是等她釀出大禍,那豈不是都完蛋了!”
“那是你們家才完蛋,就一只猰貐而已,就算跑出來,也不夠我家孫兒拿捏……”
“得得得。你別再講了,我不跟你爭吵?!?p> 薄大富一副頭痛的模樣,打斷榮耀天的尾音后,就端起茶水大喝了一口順氣。
本身因為之前搶親一事,他就一直郁氣在心里,現(xiàn)在又三番五次被榮耀天這樣難堪,他沒當場氣翹煙都算是積福德了。
榮耀天倒也適可而止,很快就恢復族老的威嚴,言歸正傳:“其實,我意思很簡單。我只是認為,我們之前能對一些低級妖獸產(chǎn)生憐憫心,沒對它們趕盡殺絕。那現(xiàn)在,站在我們面前的,只不過是個因一念之差而誤入歧途的孩子。只要她還有一念的懺悔之心,我們這些身為長輩的,難道就不能給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嗎?”
“我們所要做的,不應該是要把她如何置于死地,我們應該要共同想想辦法如何拯救她。我們的存在,不是因為要屠戮而存在,我們是要守護每一個同族而存在。這才是我們身為御妖師的真正使命?!?p> “我相信,京珠還能救一救,只要她肯改過自新,我們就應該給她一個機會?!?p> 原本還在結界里笑得一臉猙獰的京珠,也不知道榮耀天哪一句話戳到她心扉了,她突然就漲紅了眼眶。
眼淚像珠子一樣,啪啦啪啦的掉下來。
是那種發(fā)自內心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