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蒼山翠色,
不聽流海洪聲。
不聞熾花香展,
不觸霜雪寒瑩。
不嘗羹食甜苦,
不問梅雨何停。
不賞繁星月夜,
不數(shù)經(jīng)鑼幾更。
不識斑銅鏡影,
不遇時殊佳成。
不念云水繪卷,
不想羽裳衣鴻。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既是心念成空。失了顏色,失了歡聲,放棄了一切緣分,也放下了一切悲傷。張瑞霖,醒了。
他漸漸睜開了眼睛,從床上緩慢的坐了起來。張瑞霖呆呆的,沒有四處觀察,他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因為現(xiàn)在的他認為世間的任何地方都是沒有慕凌霜的地方。
風吹來了,伴隨著一陣風鈴聲,這才讓張瑞霖有所注意,他尋聲看去,面前隔著一幕翠玉珠簾,從珠簾縫中看去是一處窗戶,窗戶是兩邊開著的,陽光通過窗戶斜照在地面上,窗戶中間上方掛著一個風鈴,鈴芯下方掛著像是一紙符箓,張瑞霖看了一會,收回目光,看見自己所在的床邊是梳妝臺,只不過上邊沒有多少化妝用的物品,只一面鏡子和幾個小盒子,不過卻是干凈整潔。
張瑞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見自己一身睡衣,也是干凈潔白,蓋著的被也是較好的布匹所制。張瑞霖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卻看見地上的鞋子與自己當時所穿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全新的,鞋面還有鞋底都是上好的材料。
張瑞霖穿上鞋子下了床,走過梳妝臺時,不禁停了停,轉(zhuǎn)過身看向鏡子,自己并沒有披頭散發(fā),也沒有胡子拉碴的,頭發(fā)長了,整齊的披在后方,臉上也很干凈,張瑞霖心里清楚了,這是有人在照顧他,而且很細心。他突然想到,自己重傷昏迷的最后一眼,看見的是魔界的方芷柔,而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也正是女子的房間。
張瑞霖撥開珠簾,走向窗戶,陽光照在身上,無比溫暖,甚至感覺有些熱,再向前走,陽光照到眼睛,一時間竟有些看不清。張瑞霖抬起手,擋了擋陽光,過了一會便也適應(yīng)了,張瑞霖放下手,向前望去,很明顯自己身在山中,面前漫山翠綠,自己所能看見的便是三面環(huán)山,房間后方他看不到,房間所在之地很高,自己從窗戶能看見右方門的那處有著一段木梯,房前有一天小河,再向前是一處涼亭,亭中有一石桌,桌子上還有兩盤點心,只不過現(xiàn)在卻是空無一人。從亭中前后延伸兩條小道,一條通向張瑞霖所在的房間,一條通向前方的石路向里延伸而去。
一陣風吹了過來,張瑞霖聽見樹木搖晃的聲音,由遠及近,漸漸的風吹到了窗口,張瑞霖下意識的用手擋在前方,微瞇著雙眼,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就這樣靜靜的等著這陣風吹過,等了好一會,風才漸漸停了停了下來。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就在張瑞霖將手放下的那一刻,從門口傳來一個男人聲音,張瑞霖緩慢的轉(zhuǎn)過身走到右方廳中的桌子處,與來人正好對面。張瑞霖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表情,是疑惑的表情,因為這人他見過,就是當時相救萬書影時在人界遇到的風兮閣神秘人。
“請?!?p> 神秘人并沒有一開就解答張瑞霖的疑惑,而是禮貌的邀他坐下,緊接著自己坐了下來。桌上放著茶壺茶杯,神秘人拿起茶壺,先給張瑞霖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之后,見張瑞霖臉上的疑惑也消失了,自己倒是有些好奇。
“怎么?不想問問什么?”
“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一年半了?!?p> “感謝相救?!睆埲鹆仉m然感到時間流失的太快,但也是沒有辦法,沒有再問什么,直接站起身施禮,答謝救命之恩。
“這可不應(yīng)該謝我,救你,可是我義妹的功勞。”神秘人擺弄著茶杯,看著張瑞霖。
“是方芷柔?”張瑞霖試探著問道。蒼云派曾經(jīng)查過此人,知曉她是萬魔谷谷主方仲的女兒。
“你倒是還記著我這義妹?!鄙衩厝诵α?,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對此比較滿意。
“這里是?萬魔谷?”張瑞霖確認了誰救的自己,便也猜測自己所在之地。
“不!這里是噬魂谷!”神秘人又給張瑞霖填了填茶,給自己又倒上一杯,隨后將壺又放在桌子中間。
張瑞霖一聽,自己所在之地竟是噬魂谷,而自己當時所聽到的傳言是噬魂谷有多么恐怖,而如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看著這樣的地方也可以看出,谷中人生活的恬靜淡雅,根本不是傳言所說那樣。
最令張瑞霖不解的是為什么救他,之前就見過方芷柔兩次面,而且每一次都是匆匆一過,還有她那丫鬟所說的奇奇怪怪的話,怎么想也想不通。
于是,張瑞霖問道:“能跟我說說救我的原因嗎?”
“那你相信她救你是因為一個夢嗎?”神秘人緩慢的放下茶杯,眼神變得異常嚴肅,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張瑞霖。
“一個夢?”張瑞霖緩慢的重復(fù)著這三個字,一旁的神秘人看的真切,張瑞霖的表情不似懷疑,而是好奇,這份信任倒是令神秘人心生敬佩。
“我的這個義妹,心性善良,大方穩(wěn)重,從小到大專好音律,因為緣分,一次在魔界的一處深山之中,她與我母親相遇,二人可以說一見如故,就好像上天故意安排她倆見面一樣,義妹自幼喪母,而我母親本就想擁有一個女兒,幾番來往之后,她便要認我母親為義母,母親甚是開心,說來慚愧,現(xiàn)在在母親的心中地位,義妹可是遠高于我啊?!闭f道這里,神秘人不禁笑了起來,可是轉(zhuǎn)眼便嚴肅起來,說道:“可是自我們相識以來,我所知道的,她就不只一次的從夢中驚醒,我曾出于關(guān)心問過她,只見她并沒有什么異樣,而且還笑著告訴我,從她記事開始,就一直重復(fù)的做著同一個夢,夢中似是一個古老的宮殿,有人為了救她擋在了她的身前,而且是九死一生的境地,而這個人身懷先天異寶,是一把劍,而這么多年,只出現(xiàn)過一次先天異寶,而且正是一把劍。”
“原來如此。”張瑞霖回想起第一次在蒼云山的見面,也正巧是奧決劍暴露的時候,再想想之前她們所說的話,倒也就想通了。
“你相信我說的?!笨粗鴱埲鹆孛嫒萜届o,神秘人倒有些懷疑了。
“為何不信?血宗之內(nèi)可是生死一線之地,面對如此救命之恩,哪還有不信任。”張瑞霖認真的說道,隨后看向神秘人,說道:“說起來,還應(yīng)該感謝你的母親?!?p> “哦?”神秘人看向張瑞霖。
“能與萬魔谷谷主女兒義結(jié)金蘭,卻又在噬魂谷中隨意自在,想必你就是噬魂谷少谷主吧?!睆埲鹆夭聹y道。
神秘人笑了笑表示承認,張瑞霖見此,直接再次鞠躬行禮。
“感謝谷主夫人!”
“張公子不必客氣!”
張瑞霖剛說完,便聽見門口有人回話,目光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位女子正邁進門檻。
只見此女子體態(tài)端莊,氣質(zhì)非凡,根據(jù)回話便知道,這人是神秘人的母親,也就是噬魂谷谷主夫人,雖知此人以作為母親,但面相完全看不出,很是年輕,若不是其成熟穩(wěn)重的氣息,真不敢猜測這女子已為人母,衣著并非華麗,但與之容貌極為相稱,行走間自然大方,身邊一位丫鬟服侍,幾息間便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張公子請坐?!惫戎鞣蛉颂珠g甚是客氣。
張瑞霖頓了一下,內(nèi)心有些說不出的感覺,此地是為噬魂谷,也就是魔界地域,但面前的這位女子絲毫沒有任何魔氣,不僅如此,現(xiàn)在看來,這少谷主也是周身沒有絲毫魔氣,在人界初見之時便有些與眾不同,不知是何原因。
“多謝夫人相救!”張瑞霖見谷主夫人如此客氣,自己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
“母親,喝茶?!币慌缘纳俟戎饕矠樗股弦槐琛?p> “張公子不必客氣,我只為了幫我的這個女兒?!惫戎鞣蛉诵α诵Γ瑥埲鹆乜吹贸鰜恚@完全出自真心,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張公子有所不知。”谷主夫人見張瑞霖坐了下來,便繼續(xù)說道:“我這女兒,對你可是甚是上心,瞧見了那個風鈴了嗎?”
說著,谷主夫人指了指窗戶處的那個風鈴,張瑞霖也隨著看了過去。
“那風鈴的鈴芯之處有一紙符箓,這可是她親自去人界求取的平安符,掛在此處,希望你能早日康復(fù)?!?p> “還有這房間,她也是每日都過來整理,而且,我們谷中的郎中可是每日都要受她邀請過來給你診斷,極為用心?!惫戎鞣蛉搜a充說道。
張瑞霖一時無法言語,這份恩情要他如何還,看著這份心意,內(nèi)疚而又無法接受,心底之處已全然是慕凌霜,無法放進任何人,如此,接受也是辜負,自己已經(jīng)辜負了太多人,真是不知所措,一時間心緒雜亂,五味雜陳,真不知如何面對方芷柔。
就在張瑞霖思緒煩亂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琴音,琴聲宛轉(zhuǎn)悠揚,怡然悅耳,心中的繁緒被這琴聲全然帶走了,一時竟全身心的去感受這琴聲,如入碧海藍天之下,深山泉水之邊,心思放松了很多。
幾人不由得起身,走到門外,門口是一處平臺欄桿,幾人走到欄桿之處,尋聲看去,見一女子在涼亭之內(nèi)撫琴,身旁站一丫鬟,女子白衣似雪,舉止優(yōu)美,略微低頭,清眉秀目之下,全然投入于撫琴之心,微風浮動,那額前一縷秀發(fā)翩然逸動,與琴聲共美。
“紫玉空弦琴?”張瑞霖見女子彈奏之琴,琴身玉石材質(zhì),通體紫色,琴弦以靈力凝聚,這琴在蒼云派時看到過記載,是魔界的先天至寶,威力極大,千年前,魔界公主尋得功法,以此琴困殺上萬妖族生靈,后成立萬魔谷,由方仲所掌,如今便在方芷柔手中。
“想知道她是如何救你的嗎?”谷主夫人小聲說道,很怕驚到自己女兒的撫琴畫面。
張瑞霖聽的真切,對此也是極為重視,轉(zhuǎn)過頭,看向谷主夫人,那眼中全然是心疼之色,張瑞霖明白,這一救必然不會簡單。谷主夫人沒有轉(zhuǎn)頭,但余光之中能夠感受到張瑞霖的真心想聽,于是便講述起來。
當時谷主夫人有兩種救治方法,其中一種是去尋找圣蓮尊者,但圣蓮尊者隱世太久,無人知曉其行蹤,尋找起來太難,所以此法不通。而另一種便是去蒼云山求藥,求取碧華丹,配合鬼愈蓮臺救治。
至于鬼愈蓮臺,這個好說,少谷主名為九方耀寧,本也是去人界為義妹尋求破除夢魘的方法,但緣分使之與風兮閣閣主素薇相愛,素薇與槐竹夫婦有些淵源,知曉鬼愈蓮臺的下落,而且,借與不借也算是她的一句話,有義兄在,這鬼愈蓮臺便可以借到。難就難在這碧華丹上。
碧華丹是蒼云派中至寶,而方芷柔卻是魔界之人,此來求藥不說能不能給,就以如今人魔兩界的關(guān)系來看,能不能放過她都是難事,而方芷柔的求藥心切,便也顧不上這許多,直接祭出穿云梭,幾次施展便也很快到了蒼云山門。
“大膽魔女,竟敢出現(xiàn)在我蒼云附近,好生狂妄?!?p> 果不其然,見一魔界女子只身來此,這是不將蒼云派放在眼里,這是挑釁,邪魔之人必不饒恕,守山弟子直接放出信號召集眾人。
“莫要誤會,我來此是有事求見拂陽掌門,還望告知一聲?!狈杰迫徇B忙擺手,自己雖是心急如焚,卻更不能弄巧成拙,如此時間更是被耽誤了。
無奈,來山門之處的弟子越來越多,無人能聽方芷柔的解釋,也很本不聽她解釋,一時間直接動手。
方芷柔知曉事情的輕重緩急,不能傷人性命,而自己也要求取丹藥,只能一味防守。可是弟子越來越多,終究不可能盡數(shù)擋下,越來越吃力,這樣下去,必然會喪命于此。無奈之下,后身布袋接下,解開布袋,一股魔氣沖出,漸漸的,一把紫琴出現(xiàn),然而就在這時,只見這紫玉空弦琴沒用方芷柔摧動靈力便自主顯現(xiàn)琴弦,琴身顫動,周身靈力魔氣不斷流轉(zhuǎn),一時不受方芷柔控制。
正在方芷柔驚訝之際,紫玉空弦琴發(fā)出陣陣靈力波動,將周圍蒼云弟子盡數(shù)沖撞倒地,魔氣大盛,琴身振動的更為劇烈。
“鐺!”
一聲鐘響,只見蒼云山的護山大陣啟動,陣紋顯現(xiàn),快速流轉(zhuǎn),一瞬間沖起無數(shù)氣劍,直奔方芷柔而來。
方芷柔見情況不妙,這護山大陣的威力可是無比巨大的。這紫玉空弦琴竟能引動蒼云山的無妄鐘,這是意料之外的。不過現(xiàn)在想來,二者都是先天至寶,人魔兩界彼此感應(yīng)倒也正常。無奈,方芷柔運起自己的全部靈力,借助紫玉空弦琴在周身構(gòu)建一道防御的靈力屏障,竟也將沖過來的氣劍全部擋了下來。
這時的方芷柔靈力損耗巨大,撤下靈力屏障,退至安全區(qū)域,呼吸也急促起來,臉頰之處也出現(xiàn)了汗珠。
這時,倒地的蒼云弟子見有了機會,紛紛祭出寶劍,再次布下陣法,全力圍攻方芷柔。由于方芷柔剛剛消耗靈力太多,所以這一次完全不敵,幾息下來已然是遍體鱗傷。無奈之下只能強行提起靈力,撥動琴弦,一股巨大波動四散開來,將蒼云弟子重創(chuàng)。
然而就在這時,山門之內(nèi),一股強烈劍意沖將過來,施展此招的正是蒼云派執(zhí)劍長老秋一凡,瞬息之間便攻到方芷柔身前,劍指方芷柔。
就在這時,只見方芷柔收回紫玉空弦琴,背在身后,雙膝下跪,施禮道:“懇請長老救命!”
秋一凡見此情形,劍鋒偏轉(zhuǎn),劍氣帶動方芷柔長發(fā)飄起,從腦袋左側(cè)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