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何西往垂著腦袋微微搖著頭,“最近發(fā)生的事太多,沒來得及告訴你們。西遇,也走了,和西允同一天走的?!倍潭處讉€字,說得極其費勁,就像剜心之痛一樣。
余會當即像被雷劈了一般,他看著何西往一張一合的嘴,腦海一片空白,顫著嘴唇說:“什么?你說什么?”
只聽何西往帶著一股死一般的語氣說:“金三角……他留在那里了,永遠都留在那里了,永遠也回不來了。尸體,被、炸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是、我竟然連立墓碑的資格都沒有。
他那時候,應該很疼吧。
西遇一心要護的弟弟,最終沒護住。
到了天堂,西遇見到西允,一定會怪我的吧,怪我這個當姐姐的,連一個弟弟都保護不了……一個兩個,我都保護不了。
西允墓碑的最西邊,有一塊空碑,是我悄悄立的。
只能是空碑。
所以,我特別怕,怕有一天我會忘了他,忘了我應該去哪里找他。
以后,他們兄弟倆再也不能肩并肩走在一起了,只能隔著那么多熟人遙望。他們再也不能相見了,我見不到他們了?!?p> “若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我肯定是會接受的。可是現(xiàn)在,我、我……”
“以前總是三個影子一起奔跑,可是現(xiàn)在,只剩我一個人了。愛我的,我愛的,比我大的,比我小的,都走了,都走了,他們,都走了……他們永遠停在了這一年。”
說到這里,何西往已然是泣不成聲了。
“我愛的人,愛我的人,都離開了,永遠離開了。
這一年啊,還真是叫人難忘。
滅門絕戶這四個字,就差我了?!?p> 余會看著憔悴至極,眼睛紅腫且有些發(fā)爛的何西往,這才明白過來那天何西往在殯儀館大哭的原因了。
他們同病相憐,所以他知道說什么都是無用的,于是低低地說:“他們比我們先活下輩子,也是一件好事?;钪娜诉€得繼續(xù)活著。”
“可是我只想這輩子?!?p> 短短的八個字是何西往最大的愿望,最真摯的想法。
說完,何西往搖了搖頭,摸了摸發(fā)紅發(fā)疼的眼睛,連忙把頭仰起,閉著眼感受著眼角的溫度,過了好一會兒瞇著眼才看向余會,強扯出一個微笑,“余會,我們這撥人,能幸福的只剩也只有你們兩個了。
時時和向久他們兩個,以后也見不到了?!?p> 余會說:“他們?nèi)饬?,以后不回來了?!?p> 聽到這話,何西往露出了一個讓余會有些看不懂的表情,何西往微微搖搖頭跳過了這個話題,繼續(xù)說:“我們,已經(jīng)沒有希望得到幸福了。
你們倆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不要辜負我們大家的期望,時時和向久,也會替你們高興的。
我知道,未來的路很長。
最好的愛情有時候比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調(diào)和,有時候一個小小的瞬間,就會讓人奔潰。所以哪天你要是受不了了,想退出這樣的生活,換種活法,我理解你,我很理解,所以我也不會怪你的。
但是,如果你哪天不想要小慰了,你一定要給我說,我來接她,我?guī)?,你不能隨意丟棄她。
她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你了,不能讓她像我一樣活著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給我說,不能讓她再像我一樣了。答應我,好嗎?
你不懂小慰對于我的意義,更不懂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她,是我的救贖。
我們,回不去了。
更丟不起了?!?p> 說到這里的時候,何西往被左手捂著的眼睛不停地流著眼淚,手指沾滿了溫熱的水漬。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余會喜歡安小慰,這輩子都喜歡。這句話,這輩子都不會變?!?p> 何西往聽到這句熟悉的保證,倏然起身看著窗外橘色的天空,然后看向余會,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頭也不回地走了。
余會沒有看清這個笑,也沒有看懂這個笑。
這是余會最后一次見何西往。
每個人都努力活著,
朝黑暗的盡頭前進著。
他們相信,走著走著,總能抓到屬于自己的那束光。
總會救贖自己。
身后,是長長的走廊,是一個又一個年少身影踏過的青春,地上載滿了看不見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大小不一的腳印,空中充滿了年輕卻又看不到的氣息,墻上刻滿了最真摯最單純的期盼,是那把沾滿了乳膠漆的刷子永遠都遮蓋不了的真相。
陽光從天而降直灑在上面,微風連忙清攪著這美好的一幕,見此,細雨也跌跌撞撞來到這里,帶來了清爽的氣息。
或許,念及青春,美好也不過如此吧。
或許,念及美好,青春便是這番場景吧。
久遠的記憶,
對于塞滿故事的人來講,
是歲月,
是災難,
是歲月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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